凌晨一点,青城第一医院,顶层手术室。
无影灯白得发蓝,像一轮冷日悬在头顶。
顾京棠躺在中央,胸口的簪伤已缝合,却仍在渗血,血色暗红,几乎偏黑。
心电监护发出急促“滴滴”,血压70/40,血氧88,持续下跌。
主刀陆琮摘掉手套,声音低冷:“鬼门第十三针‘折桂’的连锁反应,她体内出现急性心脉枯竭,再找不到适配血源,最多半小时。”
沈砚礼靠在墙边,指节因握拳泛白,声音哑却稳:“抽我的。”
陆琮扫他一眼:“什么血型?”
“O型Rh阴性。”
“巧了,她也是。”陆琮抬手,示意护士准备采血,“但单纯输血不够,需要‘同源共鸣’——她承过你的心魔,你的血,只能暂时延缓。”
少年挽起袖子,露出青色血管,嗓音沉到谷底:“那就把心魔还给她,我连本带利。”
陆琮挑眉,似笑非笑:“你确定?心魔引一旦启动,你会先经历她这十七年所有痛,顺序不会乱,痛感乘以三。”
沈砚礼嗤笑,眼底的血丝炸成猩红:“少废话,动手。”
……
心魔引·仪式
手术室隔壁,介入治疗室,灯光全灭,只留地灯幽幽。
两人平躺在并列手术台,中间隔着一道可移动铅屏,此刻被拉开。
护士在两人胸前同时贴电极,十二导联,像把两颗心放进同一张电网。
陆琮戴窥镜,手执二十厘米长“引魂针”,针尾缠着极细银丝,丝上每隔一寸,吊着一枚微型香囊——
里面是顾京棠的心头血、沈砚礼的指尖血,以及烧化的沉香珠灰。
“三、二、一——”
引魂针同时刺入两人膻中穴,银丝绷紧,血与香灰在电场里交融,像一条赤色星河。
沈砚礼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站在漫天大雪里——
时间倒退十七年,回到他三岁,父母还没去世的除夕夜。
……
心魔幻境·第一幕
华都沈家老宅,灯笼高挂,父母抱着他放烟花。
火星蹿上夜空,炸成金雨,落在母亲肩头,父亲笑着去拂。
可金雨忽然变成血雨,父母身体瞬间被火舌吞噬,只剩两具焦黑人形,仍保持抱他姿势。
灼痛传来,沈砚礼低头,发现自己皮肤龟裂,渗出血焰,像被扔进沸油。
耳边响起顾京棠的声音,温柔却遥远:“沈砚礼,别停,往前走。”
少年咬牙,穿过火海,踏过焦土,走向十七年后的青城山道——
那里,十五岁的顾京棠跪在雪里,面前摆着铜盆,银针抵住耳后。
她抬眼,看见他,唇角弯出一点笑:“你来了,替我疼,好不好?”
下一秒,银针没柄,血珠溅到他脸上,滚烫。
少年心口骤痛,像被同一根针贯穿,双膝跪地,雪瞬间化成血池。
……
现实·同步
心电监护上,沈砚礼的心率瞬间飙到180,血压200/120,全身汗腺同时开放,手术台瞬间被汗水浸透。
陆琮眯眼,低声吩咐:“追加镇痛剂,别让他身体先崩溃。”
护士刚要推药,少年却猛地握拳,骨节炸响,硬生生把心率压回120。
他嘴角渗出血丝,是咬穿口腔内壁,却笑得肆意:“继续,才到第二幕。”
……
心魔幻境·第二幕
场景切换,青城高中图书馆。
二十岁的沈砚礼站在书架尽头,看着二十岁的顾京棠——
她坐在窗边,阳光落在睫毛,像碎金,男生排队递情书,她微笑拒绝,声音温润:“抱歉,已有喜欢的人。”
男生们败退,却没人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躲在阴影里的他。
画面猝然翻转,图书馆燃起大火,书架倒塌,顾京棠被压在最底层,胸口插着那支簪,血浸透书页。
她伸手,透过火海,对他笑:“沈砚礼,快走,别看我死。”
少年想冲进去,脚下却生根,火舌卷上喉咙,他发出无声嘶吼。
……
现实·同步
顾京棠的血压开始回升,90/60,心率100,血氧92。
陆琮盯着数据,轻声道:“有效,再坚持十分钟。”
可沈砚礼的心电开始紊乱,ST段抬高,急性心肌缺血征兆。
“停——”陆琮抬手。
“继续!”少年猛地睁眼,眼底血丝爬满,像裂开一张红网,“还差最后一幕。”
……
心魔幻境·第三幕
火车站穹顶,银面佛的白袍被火吞噬,顾京棠躺在他怀里,胸口血洞狰狞。
她抬手,指尖描摹他眉骨,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沈砚礼,母匣开了,别哭。”
少年低头,发现自己双手抱着的,是一具焦黑骨架,骨架却张口,继续温柔地说:
“把心魔,还给我吧。”
下一秒,骨架化作无数血色符纹,顺着他毛孔钻入,像万蚁噬骨。
剧痛炸裂,少年发出一声闷哼,双膝跪地,却死死抱住那具骨架,不肯松手。
“顾京棠,我要你活着,”他咬牙,声音嘶哑,“要烂,一起烂。”
……
现实·同步
引魂针尾,银丝寸寸断裂,香囊灰化,被吸进顾京棠心口。
心电监护“滴——”一声长音后,曲线猛地拉直,随即重新开始起伏。
血压110/70,血氧98,心率80,稳定。
陆琮长舒一口气,拔针,抬手抹汗:“命抢回来了。”
沈砚礼却陷入深昏迷,心率40,血压60/40,面色苍白如纸。
护士急喊:“陆医生,他休克了!”
陆琮俯身,一拍少年肩窝:“沈砚礼,任务完成,醒来!”
没反应。
顾京棠指尖微颤,掀开铅屏,下床,走到他身边,俯身,耳贴他胸口——
心跳缓慢,却一下一下,像在说:
我、还、在。
她抬手,指尖沾自己心头血,在他唇心点了一粒朱砂,声音轻到只有两人能听:
“沈砚礼,心魔我收下了,利息另算,别赖账。”
话音落下,少年睫毛微颤,缓缓睁眼——
第一眼,是头顶白得发蓝的灯光,第二眼,是她颈侧重新愈合的痂。
他弯唇,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顾京棠,我梦见……一起烂。”
顾京棠“嗯”了一声,指尖与他相扣,十指交叠,血与汗混在一起,再分不清是谁的。
“那就一起活,”她轻声补完下半句,“烂也一起烂。”
……
走廊尽头,母匣被放在推车上,表面血晶钥匙闪了一下,像回应。
陆琮摘下眼镜,看向窗外——
雪后初晴,天际泛起蟹壳青,一缕金光落在玻璃,映出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天目”已启,山河将烬,而故事,才刚刚写下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