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终章·归途与你
又是二十年光阴倏忽而过。
闫宴寒和宋浅羽都已年过古稀，白发如雪，成了彼此眼中最美的风景。
闫宴寒将集团事务完全交给了培养多年的接班人，只挂了个荣誉董事的头衔。宋浅羽也早已封笔，不再创作新的画作，但偶尔还会指导一些极具天赋的年轻艺术家。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郊外那栋带着巨大庭院的老宅里。院子被宋浅羽打理得如同一个微缩的自然世界，四季皆有景致。闫宴寒则在书房里，开始着手撰写回忆录，不是记录商海沉浮，而是梳理他与宋浅羽这相伴一生的点点滴滴。
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记忆有时会像蒙上薄雾，但关于对方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喜好，却像是刻在灵魂深处，清晰如昨。
他会因为她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是想喝茶还是想散步。
她会因为他一声轻微的咳嗽，就起身去为他倒一杯温水。
他听力有些下降，她和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温柔的缓慢。
她视力不如从前，看东西需要戴老花镜，他会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药瓶，帮她看清说明书上的小字。
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们很少远行，最常做的，是互相搀扶着，在庭院里慢慢散步，或者在阳光充足的玻璃回廊下，一人看书，一人听戏，偶尔抬头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个秋日的黄昏，夕阳将庭院里的银杏树染成璀璨的金色。宋浅羽坐在回廊下的藤椅里，身上盖着柔软的羊毛毯，看着满树金黄，轻声说：“今年的叶子，好像格外好看。”
闫宴寒坐在她旁边的轮椅上（他的腿脚在前年一次中风后变得不太利索），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嗯，和你头发的颜色一样。”
宋浅羽笑了，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同样布满老年斑的手。他的手依旧宽大，温暖，给予她一生的安稳。
“宴寒，”她看着夕阳，声音轻得像叹息，“这一生，有你，真好。”
闫宴寒回握住她的手，用力紧了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与情感都传递过去。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即使老了，依旧有着能看透人心的力量，此刻里面盛满了近乎慈悲的温柔与满足。
“浅羽，”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却异常清晰，“我这一生，所有的运气，大概都用来遇见你了。”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握着手，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地平线，天边留下绚烂的晚霞，如同他们共同度过的、无比丰盛的一生。
那晚，宋浅羽在睡梦中安详离世，面容平静，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处理完宋浅羽的后事，按照他们早已商量好的，闫宴寒将她的骨灰带回了老宅，埋在了庭院那棵最大的银杏树下。他没有立碑，只是在树下放了一张简单的石凳。
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那张石凳上，看着树叶发芽、变绿、泛黄、飘落。他还在继续写那本回忆录，速度很慢，常常写写停停，对着银杏树发呆。
一年后的初雪，闫宴寒坐在回廊下，看着雪花静静飘落在银杏树光秃的枝桠上，覆盖了那片他们共同长眠的土地。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怀里抱着一个暖水袋，是宋浅羽生前常用的那个。
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对站在身旁的特助（如今也已两鬓斑白）交代：“我走了以后，和浅羽在一起。这宅子，就按她说的，改成美术馆吧……名字，就叫‘羽寒馆’。”
特助红着眼眶点头。
交代完，闫宴寒仿佛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雪花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像岁月温柔的抚慰。
他没有熬过那个冬天。在一个静谧的清晨，被发现安详地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怀里抱着那个暖水袋，仿佛只是睡着了。面容平和，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与期待。
遵照他的遗愿，人们将他与宋浅羽合葬于那棵银杏树下。没有并排的墓碑，没有铭刻功绩的墓志铭。只有一棵沉默的树，春来发芽，秋至叶落，守护着树下相依相伴的灵魂。
“羽寒馆”如期建成，成为这座城市一个独特的存在。它不宏大，却充满温度。一层陈列着闫宴寒生前的藏书、笔记和一些具有时代意义的收藏，冰冷的数据与文字间，仿佛仍能感受到那个商界巨子的睿智与锋芒；二层则永久展示着宋浅羽各个时期的画作，从早期雨夜窗前的《凝望》，到后期充满力量的《根脉》，记录着一个艺术家丰沛而深刻的内心世界。
来此参观的人们会发现，这两个看似迥异的世界，在“羽寒馆”里却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如同它们的主人，跨越了身份的鸿沟，用一生的时间，完成了最深刻的相互理解和灵魂共鸣。
他们未成婚，却相伴一生，直至死亡将他们融为一体，归于他们共同选择的、永恒的宁静。
（全文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