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静流·岁月沉香
时光从容不迫地向前流淌。十几年弹指而过。
闫宴寒已近知天命之年。他依然是闫氏集团的掌舵者,但不再事必躬亲,培养了一批出色的核心管理层,将更多精力放在集团战略方向和企业文化的塑造上。杀伐果断的锐气沉淀为不怒自威的沉稳,眼角的细纹里刻着智慧与从容。他将父亲留下的老宅彻底翻修,不是建成奢华宫殿,而是打造成一个拥有巨大书房、阳光画室和宁静庭院的空间,这里,成了他和宋浅羽最常待的地方。
宋浅羽也过了不惑之年,在艺术界的地位早已稳固如山。她不再追求高产和轰动,创作节奏放缓,作品却愈发凝练、充满哲思。她开始整理自己多年的创作手稿和随笔,筹备出版画集与散文集。她的画室里,堆满了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无用”却有趣的小物件,记录着他们共同的足迹。
他们的生活重心,逐渐从外界的征伐,转向了内在的安宁与彼此的陪伴。每周总有几个下午,闫宴寒会在老宅的书房里处理公务,宋浅羽就在隔壁的画室画画或看书。偶尔,他会端着一杯茶走到画室门口,靠着门框看她一会儿;或者她画累了,走到书房,随手抽一本书,窝在窗边的沙发里安静阅读。不需要言语,空气中流淌着静谧而满足的气息。
年岁的增长,终究带来了无法忽视的痕迹。
闫宴寒年轻时拼搏落下的胃病,虽经多年调养,偶尔还是会闹点小脾气。一次秋冬交替时节,他因流感引发旧疾,低烧反复,在家休养了几天。
宋浅羽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搬到了老宅暂住。她没有过度紧张,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他熬煮易消化又有营养的粥品和汤水,监督他按时吃药。夜里,她睡在隔壁,房门虚掩,能随时听到他房间的动静。
一天夜里,闫宴寒因胃部不适醒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不舒服就叫我,别硬撑。」笔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柔。他握着那杯水,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心中却暖意盎然。这种被细致入微地关怀着的感觉,是他前半生在冰冷的家庭和充满算计的感情中从未体验过的。
同样,宋浅羽因常年伏案创作,颈椎和腰椎不时提出抗议。闫宴寒便默默记下她理疗师预约的时间,每次都提前安排好车辆,叮嘱司机注意安全。他还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符合人体工学的画架和座椅,强硬地换掉了她画室里那些“有感觉”却不大舒服的老物件。他不懂艺术,但他懂得如何守护创造艺术的人。
关于他们“不婚”的关系,几十年来,外界的猜测与议论从未真正停歇。财经小报偶尔还会用“闫氏掌门人与著名艺术家的世纪谜情”之类的标题吸引眼球,艺术圈也总有关于宋浅羽“背后金主”的流言蜚语。
年轻时,他们或许还会在意,会试图澄清。但到了这个年纪,他们早已一笑置之。
一次商业酒会上,一位不懂察言观色的新贵借着酒意,半开玩笑地问闫宴寒:“闫总,您和宋大师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就没想过把关系定下来呢?也好让我们死了攀附的心啊。”
闫宴寒端着酒杯,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嘴角噙着一丝淡然而疏离的笑意:“定下来?我和浅羽的关系,几十年前就定了。她是宋浅羽,我是闫宴寒,这就足够了。还需要什么形式来证明吗?”
他的话通过不同渠道传到宋浅羽耳中,她正在院子里修剪一株腊梅,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手上的动作。是啊,足够了。他们的名字,早已成为彼此生命词典里,最无需注释、也最重若千钧的词条。
他们的世界里,充满了共同创造的记忆符号。
老宅庭院里那棵一起种下的银杏树,已亭亭如盖,秋日洒下满地金黄。书房里有一整面墙的书架,放着他的商业典籍、历史哲学,和她的艺术画册、文学随笔,交错排列,不分彼此。影音室里存着他们一起看过的所有电影碟片,从青年时代的文艺片到如今的纪录片。
他们有了固定的“仪式”。每年初雪,会在老宅煮一壶老白茶,对坐窗前,静看雪花飘落。每个生日,无论多忙,都会空出一天,只有他们两人,可能只是一起做顿饭,或者开车去郊外兜风。
他们也开始更坦然地讨论未来,甚至……死亡。
“等我走在你前面,这老宅你就留着,想怎么处置都行。”一次午后,闫宴寒看着庭院里的落叶,忽然说道。
宋浅羽正给一盆兰花浇水,头也没抬,语气自然:“胡说。真要那样,我就把它改成一个小型美术馆,一层放你的书和收藏,二层放我的画。免得你那些冰冷的商业文件,吓坏了来看画的人。”
闫宴寒闻言,先是愣住,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畅快而温暖。他们连对身后事的安排,都如此默契,带着彼此深刻的印记。
岁月静默流淌,带走了青春容颜,沉淀了似水深情。他们不再年轻,激情或许已化为更深沉的温情,但那份羁绊,如同老宅墙上的爬藤,历经风雨,反而缠绕得更加紧密,成为彼此生命结构的一部分,无法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