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傍晚，老城广场亮起了第一盏煤气灯，火舌在玻璃罩里轻轻摇晃，像一枚被关在瓶子里的心跳。沈砚贴着墙根走，影子被拉得老长，一步一颤，像一条不肯被风吹平的旗。
广场西侧，"天文钟网咖"木牌吱呀晃动，门缝里透出蓝光，像深海鱼腹。林羡推门进去，帽衫兜帽压得低，只露出下巴上几颗年轻的胡茬——十九岁的黑客，正在自己的主场里潜伏。
网咖内，空调冷风混着廉价咖啡味，显示器一排排闪烁，游戏界面、社交网页、代码窗口层层叠叠。林羡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背对墙壁，手指飞快敲下一段脚本——他要黑进布拉格交通系统，把Loop Maker可能出现的路口摄像头全部拉到本地画面。
屏幕跳出进度条，绿色像素一点点吞噬黑色，像春草顶破冻土。就在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九十八时，整个网咖的灯突然"滋啦"闪了一下，所有屏幕同时花屏——雪花点跳跃三秒，统一跳出同一画面：一只Q版柴犬，头顶写着"07"，旁边闪动一行巨大的红字——
【找到你了，小老鼠。】
林羡指尖一顿，咖啡杯在桌沿晃了半圈，苦液溅到键盘缝隙。那只柴犬头像，是他自己在滨港局里用过的表情包，如今却被反向投射到全城的公共屏幕上——广场LED、电车终端、甚至路边导航柱，全部在闪。
耳机里传来沈砚的声音，压得极低："你被反追踪，位置暴露，撤。"
"撤不了。"林羡盯着屏幕，眼底却燃起更亮的火星，"对方在布拉格市政主机里给我挖了坑，我一踩，他就锁IP。"
"能反制？"
"能，但要时间。"
"给你十分钟。"沈砚语气冷静，"十分钟后，全城摄像头会定位你。"
"够了。"少年笑了笑，虎牙在蓝光里一闪，"我让他先跑九分钟。"
他十指翻飞，代码像暴雨砸在屏幕——
第一步：植入"蜜罐"，伪造虚假定位，把追踪者引向老城广场另一端；
第二步：反向渗透，顺着对方数据包，扒出真实IP；
第三步：植入自己的"签名"——一行隐藏代码，一旦触发，会在追踪者屏幕上跳出无限循环的"07+36=0"。
网咖外，沈砚贴着石墙，目光穿过广场，落在每一块LED屏上。柴犬头像跳一下，她的心跳就紧一次——那不是简单的挑衅，是Loop Maker在直播："我看得见你们。"
陆辞从人群里走来，手里拎着一杯热豆浆，"无糖，压惊。"
沈砚接过，指尖碰到杯壁，冰凉与温热交错，她却没喝，只是握紧，"林羡被反咬，我得去接。"
"一起。"陆辞把外套甩给她，"Made in 07，防风也防黑客。"
广场另一端，巨大LED屏突然雪花一闪，柴犬头像被撕成碎片，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跳动代码：
【00:09:59】
倒计时，鲜红，夺目。
路人驻足，拍照，上传社交网，话题瞬间冲上本地热搜——"神秘柴犬倒计时"。
林羡把耳机麦克风调到公放，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张扬："九分钟，我让他现形！"
沈砚握紧豆浆，"九分钟后，抓不住他，我们就成表情包。"
倒计时【00:08:00】
林羡的屏幕跳出IP解析：布拉格市政主机→二级节点→私人线路→最终定位：查理大桥，第07根桥墩，桥洞内部。
"桥洞？"沈砚皱眉，"我们昨晚刚'死'过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陆辞冷笑，"他也懂心理学。"
倒计时【00:05:00】
五人冲向桥洞，脚步在石板街敲出凌乱鼓点。 Joseph把奶黄色小巴横在路口，打开车门，"上车，哥带你们飞！"
车轮碾过石板，溅起积水，像一条被激怒的黄油鱼。
倒计时【00:03:00】
桥洞外，林羡的电脑屏幕跳出最后一行代码：
【Signature injection completed】
他按下回车，指尖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发抖，"签名已植入，只要他点开任何市政系统，就会看到——"
屏幕闪动，一行绿字跳出：
【∞=0 Made in 07&36】
"无限循环，关不掉，拔电源也无效。"少年笑得虎牙闪亮，"Loop Maker的电脑，将成为我们的广告牌。"
倒计时【00:01:00】
桥洞内，昏暗，河水腥与机油味混在一起。沈砚打头，手电光劈开黑暗，光束尽头，一台黑色笔记本正亮着屏，屏幕里，柴犬头像被绿字覆盖，疯狂闪烁，像被困在镜子里的兽。
电脑旁，摆着一只老式钢笔，笔尖沾着未干的红颜料，像刚写完一场谋杀。
却没有人。
Loop Maker，先一步离开。
倒计时【00:00:00】
屏幕跳出最后一行字：
【签名收到，12小时后，桥底见，带笔。】
字迹一闪，电脑自动关机，像有人远远按下删除键。
桥洞恢复寂静，只剩河水拍击石壁，像嘲笑，也像鼓掌。
林羡喘着气，额头汗水顺着睫毛滴进键盘，他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
"我抓住了他的脚印，也给他套了项圈。"
沈砚弯腰，拾起那支钢笔，笔尖在红颜料里轻轻一滚，写下一行极小的小字：
【07+36=0 签收人：沈砚】
字迹新鲜，像刚被血写上去，却带着科学的冷静。
桥洞外，阳光突然亮了一个度，照在五人脸上，像给他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沈砚把钢笔插回陆辞胸袋，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广告牌已立，"
"接下来，"
"等顾客上门签字。"
风从桥洞穿过，带走薄荷味，也带走倒计时的心跳。
五人并肩，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五条不肯被黑客收编的代码，
笔直插进布拉格正午，
也插进——
无限循环的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