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牌上的红字像未干的血迹：【12小时后，桥底见，带笔。】
12小时整，布拉格被夜色推进伏尔塔瓦河，月亮浮在浪尖，像一枚被敲裂的银币，闪着冷而脆的光。
桥洞下的水位比凌晨涨高了半尺，河水拍击石壁，发出均匀的"啪——啪——"，像替倒计时读秒。沈砚蹲在第十块石板上，腕表亮着幽蓝数字：【00:00:59】，秒针每跳一格，河风就掀起她风衣下摆，像催促，也像告别。
陆辞在她身侧，背对河面，身体挡成一道临时防风墙。他手里拎着一只黑色工具箱，箱面贴着匆忙手写的标签——【拆船工具·07】。标签边缘被雾水浸湿，墨迹晕开，像一条未干的黑色血管。
五人全部到齐，影子在桥灯下叠成一片，像一块临时缝补的披风。季凝蹲在最后，背着一个冷藏箱，里面整齐码着解毒剂、肾上腺素、微量泵——她负责"死"与"活"之间的那道门。露丝把妹妹Ruth安置在Joseph的小巴上，自己扛着微型冲锋枪，枪口朝下，却随时可以抬起。林羡的电脑连着河堤监控，屏幕上是伏尔塔瓦河主河道，光标每闪一次，就跳出一张实时热像——河面空荡，只有一条船。
那是一条"玻璃船"——伏尔塔瓦河夜游项目的新宠，全透明亚克力底，LED灯带嵌在船舷，通电后整条船像一块被点燃的冰，漂浮在暗河之上。船头编号：07-36-00，被霓虹灯照得刺眼，像生怕别人看不见。热像显示，船舱内只有一个热源，约1.7米，静止，像被钉在玻璃上的标本。
倒计时【00:00:30】
沈砚把耳麦压紧，声音低而稳："目标确认，单兵，无乘客，船底有炸弹嫌疑，拆弹优先，救人其次。"
陆辞把工具箱打开，露出拆弹钳、液压剪、微型相机，"我负责拆，你负责活。"
"公平。"沈砚把手术刀插回靴筒，"活完再签字。"
倒计时【00:00:15】
玻璃船缓缓靠向桥洞，船底LED灯带把河水照成一片流动的冰，河面反射的光爬上桥壁，像给炸弹铺了一层庆典的毯子。船舱内，那人影依旧静止，像被提前写好的标本，等时间读秒。
倒计时【00:00:05】
陆辞翻身跃下桥墩，身体贴着石壁滑到河面，动作轻得像猫。他脚踩第十一块石砖，手里抛出一条缆绳，"咔"地扣在船舷铁环，整个人借势荡进船舱。LED灯带在他脸上划过一道道冰蓝，像给他镀上一层流动的铠甲。
倒计时【00:00:00】
船舱内，那人影终于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苍白，缺食指，嘴角却带着被提前写好的笑。他胸前绑着一枚合金盒，LED屏闪着猩红：【07:36】，倒计时已经开始，像被点燃的引线。陌生人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像机械娃娃：
"签字吧，07与36，用血，或用氧。"
陆辞没废话，拆弹钳"咔"剪断第一根红线，陌生人却笑了，"剪错，船沉；剪对，人沉。"
第二根，蓝线，"剪对，人浮；剪错，全城浮。"
第三根，白线，"剪对，时间停；剪错，时间倒。"
三根线，像三条被提前写好的命运，等着被剪刀亲吻。
桥洞上，沈砚蹲下，手电光直射船舱，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惊扰的时光。她忽然抬手，把激光测距笔对准合金盒，"盒厚3cm，内腔容积500ml，液体比重1.2，三氯甲烷复合香精，爆炸当量——足以掀翻半座桥。"
她声音冷静，却带着薄荷味的清醒，"剪白线，停时装置失效，船沉人活；剪红线，爆炸装置启动，船碎人飞。"
"选白。"陆辞答得飞快，声音低，却带着笑，"科学需要稳定对照。"
剪钳合拢，"咔"一声脆响，白线断，合金盒LED屏瞬间熄灭，像被掐灭的烟头。陌生人却笑了，缺食指的手举起一枚老式钢笔，笔尖沾着未干的红颜料，像刚写完一场谋杀，"签名，别忘了。"
他抬手，把钢笔抛向陆辞，自己却后仰，"噗通"一声栽进河里，像一条被放生却不愿活的鱼。
桥洞上，沈砚翻身跃下，脚踩缆绳，身体滑到船舷，手电光直射河面，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泡沫，像被惊扰的尘埃。她抬手，把手术刀横到唇边，声音低却稳："下潜，救人。"
陆辞没废话，把合金盒扔进工具箱，"噗通"一声跳进河里，像一条被放生却不愿死的鱼。
河水冰凉，带着伏尔塔瓦河的腥与石头的凉，像一条被岁月提前冻好的隧道。沈砚下潜，手电光劈开黑暗，光束尽头，是陌生人下沉的背影，像被提前写好的标点，等着被捞起。她伸手，抓住陌生人后领，像抓住一段不肯被剪断的线，奋力往上游。
河面，阳光突然亮了一个度，照在两人脸上，像给他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沈砚把陌生人拖上船舷，陆辞把他按压胸骨，水柱从陌生人嘴里喷出，像一场微型喷泉。陌生人睁眼，缺食指的手举起那枚老式钢笔，笔尖沾着未干的红颜料，像刚写完一场谋杀，却写错了标点。
桥洞上，众人相视而笑，笑声在河面上回荡，像五条不肯被炸弹收编的线，笔直插进布拉格正午，也插进——
被玻璃船封住的，
下一场签名。
合金盒被打开，里面躺着最后一枚登机牌：
航班号：INF-07
目的地：∞
日期：今天
背面，用红笔写着：
【12小时后，钟楼见，带笔。】
字迹新鲜，像刚被血写上去，却带着薄荷味的清醒。
沈砚把登机牌举到阳光里，红字被光照得发亮，像一枚被提前写好的返程票。
她轻声道：
"12小时后，我在这里签字，"
"签在凶手的时间里，"
"也签在自己的心跳上。"
阳光落在登机牌上，也落在她手腕的布条上——Made in 07，像两条被光缝合的线，一条指向过去，一条指向未来。
她忽然觉得，12小时，
足够让炸弹沉默，
也足够，让∞等于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