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凌晨四点,天文钟停在7:36,秒针却开始动了——倒着走,每一下都像在给世界卸发条。铜绿齿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头被提前唤醒的兽,齿缝间传出细微的"咔哒"声,像嚼碎骨头的节奏。
沈砚贴在钟楼北侧外墙,手指扣着1890年的石缝,凉意顺着指骨爬进心脏。她腕上系着"Made in 07"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条不肯被时间收编的旗。下方一百米,老城广场缩成一块冷灰色的棋盘,河雾浮上来,把路灯裹成毛茸茸的月亮。
陆辞在她左侧,背贴着同一根石棱,身体挡成一道临时防风墙。他右手握着微型冲锋枪,左手却空着——那只手的手腕内侧,"Made in 36"钢笔字迹尚未痊愈,黑字被汗水晕开,像一条未干的血管。他侧头,目光掠过她睫毛,声音低得只有耳麦能捕捉:"倒计时,180秒,够吗?"
耳麦里,林羡的声音带着少年熬夜后的沙哑:"够!我黑了天文钟电机,12小时内只能停一次,停30秒——30秒内,齿轮会空转,缺食指那家伙必须亲手扶针才能维持'7:36'假象,那是他唯一露脸的机会。"
季凝在钟楼内走廊,背靠着一扇橡木门,手里拎着冷藏箱,像拎着一只随时会醒的兽。箱内,解毒剂、肾上腺素、微量泵排排站,温度显示4℃,稳定得让她心安。她抬眼,看向穹顶裂缝——那是一道被岁月撕开的黑缝,像一条等待被缝合的伤口。
露丝在钟楼对面屋顶,风衣下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旗。她趴在护栏后,狙击镜十字线稳稳套住天文钟表盘中心,呼吸轻得像猫。耳麦里,她声音低而稳:"视野清晰,风速2,湿度70,目标一出现,我可断其腕。"
Ruth坐在奶黄色小巴里,车窗摇下半截,少女脸色苍白,却固执地举着一台小型摄像机,镜头对准钟楼顶端——那是她给姐姐留的证据,也是她给凶手留的遗书。她轻声数秒:"179、178、177..."声音轻,却带着不肯折断的韧性。
180秒倒计时【00:02:59】
沈砚深吸一口气,薄荷与旧石粉一起灌进肺里,凉得她微微发抖。她抬手,把手术刀插回靴筒,动作一丝不苟,像在无菌室做准备,而不是在百米高空吹风。她低声道:"我负责近身签字,你负责远处断指。"
陆辞笑,虎牙在月光下闪了一下:"分工明确,误差3%内。"
倒计时【00:02:30】
天文钟内部,齿轮突然发出"咔——"一声空转,像巨兽打呵欠。铜绿分针微微颤抖,停在7:36,却开始往后溜——0.5秒、1秒,像被谁偷偷抽走发条。林羡声音骤紧:"电机熄火,目标该动了!"
倒计时【00:02:00】
钟楼顶端,一扇暗门缓缓移开,发出"吱——"的悠长叹息。缺食指的男人终于现身——苍白脸,深眼窝,嘴角带着被提前写好的笑。他右手缺了食指,却用中指与拇指捏着一枚老式钢笔,笔尖沾着未干的红颜料,像刚写完一场谋杀。他抬手,扶住正在倒溜的分针,动作轻得像在扶住一个即将摔倒的孩子。
露丝呼吸骤停,狙击镜十字线稳稳套住男人右腕,声音低而稳:"目标出现,可断腕。"
沈砚却低声制止:"留活口,要签字。"
露丝"啧"了一声,十字线微微下移,套住男人膝盖——"断腿,一样活。"
倒计时【00:01:30】
沈砚贴着石壁,身体像猫一样滑向钟楼顶端,脚步轻得没有声音。她手里握着那支"Made in 36"钢笔,笔尖在月光下闪出寒光,像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银蛇。她耳麦里,陆辞声音低而稳:"我数三声,你近身,我断腿。"
"三、二——"
倒计时【00:01:00】
缺食指男人忽然抬头,目光穿过狙击镜,直直看向露丝藏身之处,嘴角扬起一个被提前写好的笑。他抬手,把钢笔横到唇边,像要给虚空一个吻,然后——
"砰!"
枪声划破夜空,却来自钟楼内部,不是露丝的狙击枪,而是一把老式左轮,枪口还冒着青烟。
子弹击中露丝藏身的屋顶护栏,石屑四溅,狙击镜剧烈晃动,十字线瞬间偏离。露丝咬牙,"目标有内应!"她迅速移动,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像一面被子弹撕裂的旗。
同一时间,缺食指男人转身,看向沈砚藏身方向,声音低却清晰,像被提前录好的磁带:
"签字吧,07,用血,或用氧。"
他抬手,把钢笔抛向沈砚,自己却后仰,"噗通"一声栽进钟楼内部,像一条被放生却不愿活的鱼。
沈砚翻身跃上钟楼顶端,手电光直射黑洞,光束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惊扰的时光。她抬手,把手术刀横到唇边,声音低却稳:"下潜,抓人。"
陆辞没废话,翻身跳进钟楼内部,像一条被放生却不愿死的鱼。
钟楼内部,齿轮森林,铜油味混着薄荷味,像一条被岁月提前冻好的隧道。沈砚下潜,手电光劈开黑暗,光束尽头,是缺食指男人下沉的背影,像被提前写好的标点,等着被捞起。她伸手,抓住男人后领,像抓住一段不肯被剪断的线,奋力往上游。
齿轮空转,"咔哒"一声,30秒到,电机重新启动,分针"咔咔"前行,7:36被重新扶正,像被谁用手扶住的墓碑。钟楼外,阳光突然亮了一个度,照在两人脸上,像给他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
缺食指男人被拖上钟楼顶端,脸色苍白,却带着被提前写好的笑,他抬手,把那枚老式钢笔举起,笔尖沾着未干的红颜料,像刚写完一场谋杀,却写错了标点。沈砚抬手,把钢笔接过来,指尖沾到一点湿意——不是血,是薄荷味的水汽,像有人把三氯甲烷香水喷在纸上。
阳光落在钢笔上,也落在她手腕的布条上——Made in 07,像两条被光缝合的线,一条指向过去,一条指向未来。沈砚抬眼,目光穿过缺食指男人的瞳孔,像穿过一条被时间提前挖好的隧道,她轻声道:
"签名,我收到了。"
"接下来,"
"轮到我签你。"
缺食指男人却笑了,缺了食指的手举起,指向钟楼对面屋顶,声音低却清晰,像被提前录好的磁带:
"签我之前,先签他。"
众人抬眼,十字线尽头,陆辞站在屋顶边缘,胸口染着一片红,像被谁用手掌按上一枚朱砂印章。
他抬手,把"Made in 07"布条举到阳光里,声音低却稳:
"误差项,先死一次,再活给你看。"
阳光落在布条上,像给他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沈砚抬手,把钢笔横到唇边,声音低却清晰:
"对照组,批准死亡。"
"12小时后,"
"钟楼见,"
"带笔,也带你。"
缺食指男人被反手拷住,却笑得像已完成使命,他抬头,看向天文钟,声音低却清晰,像被提前录好的磁带:
"12小时后,"
"钟楼见,"
"带笔,也带心跳。"
钟楼顶端,阳光突然亮了一个度,照在五人脸上,像给他们的影子镀上一层金边。沈砚把钢笔插回陆辞胸袋,指尖在他胸口轻轻一按:
"误差项,我批准了。"
"12小时后,"
"我签你,"
"也签——"
"∞=0。"
齿轮继续转动,阳光继续亮,心跳继续加速。
五人并肩,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五条不肯被时间收编的线,笔直插进布拉格正午,也插进——
被子弹打开的,
下一场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