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凌晨四点二十分,天文钟指针停在7:36,却不再倒转——像被子弹击中的兽,终于停止挣扎。钟楼顶端的风像刀,割得人连呼吸都带着血味。
陆辞躺在钟楼平台,胸口那片红正在扩大,像有人把朱砂印章用力按在白布上。沈砚单膝跪在他右侧,手术刀横在唇边,却迟迟落不下去——刀尖在抖,握刀的手也在抖,幅度极小,却足以让科学第一次出现误差。
"误差……3%以内。"陆辞喘着气笑,血珠顺着嘴角滚到耳廓,"你说过,我负责。"
沈砚没接话,只是把无菌纱布压在他胸骨第三肋间,动作重得像在缝合一段不肯合拢的时间。纱布瞬间被血浸透,她转手换第二块,声音低而哑:"闭嘴,保存氧耗。"
缺食指的男人被反铐在钟楼盘梯口,缺了食指的中指与拇指捏着一枚老式钢笔,笔尖沾着陆辞的血,仍在笑,像已完成所有使命。他抬头,看向沈砚,声音经过变声器,像从金属缝里挤出来:"单程票,签字吧,用血,或用心跳。"
露丝的枪口抵在他太阳穴,却不敢再近——陌生人脚下压着一枚微型遥控,红灯闪得飞快,像第二颗心脏。只要拇指一落,钟楼齿轮间预埋的液体炸弹会把7:36永远留在布拉格的天空。
季凝蹲在平台边缘,冷藏箱摊开,像一座临时急救站。她把肾上腺素抽进注射器,却找不到可以下针的静脉——陆辞锁骨下血肿正在扩大,针头扎进去,抽回来的只有血泡。她抬眼,看沈砚,声音第一次发抖:"需要开胸,这里不行。"
林羡的电脑连接着炸弹遥控,屏幕跳出倒计时:【00:11:36】,像一条不肯被剪断的引线。少年额头全是汗,手指却稳,"蓝牙频率锁定,给我十秒,能冻结遥控——但十秒内,他若松指,照样炸。"
"十秒,够我签字。"沈砚声音低而冷,像把科学推到悬崖边缘。
她伸手,从陆辞胸袋抽出那支"Made in 36"钢笔,笔尖沾着他的血,像被提前调和的红墨水。缺食指男人笑了,把下颌往枪口一送,"签这里,皮肤比纸软。"
沈砚却转身,把笔尖抵在钟楼铜质表盘——7与36之间,那条被子弹击中的裂缝,像一条等待被缝合的伤口。她深吸一口气,血与薄荷一起灌进肺里,凉得她微微发抖,却也让科学重新归位。
"签字条件。"她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风停住,"一,放他走;二,给我遥控;三,你留下心跳。"
缺食指男人挑眉,"科学家也谈条件?"
"科学家只谈数据,你是不合格样本。"
男人大笑,拇指在遥控上微微松动,"签完,给你数据。"
沈砚抬手,笔尖落在铜盘裂缝,一笔一划,写下:
【∞=0】
血与铜锈混在一起,像把无限大揉进无限小,也把七年前的火与今天的血,一起焊进时间的裂缝。
落笔瞬间,林羡猛地按下回车,屏幕跳出绿字:【Remote frozen】
露丝同时抬枪,用枪托重击男人腕骨,"咔"一声,遥控脱手,滑到平台边缘,红灯闪了两下,熄灭。
季凝扑过去,把遥控踩碎,像踩灭一颗还在呼吸的心脏。
男人被反铐加重,却仍笑,缺了食指的手指向沈砚,像给未完成的作品点题:"单程票,我收了,你收好回程。"
沈砚没回头,只是把第二块纱布压进陆辞胸口,声音低而哑:"回程票,我自己写。"
陆辞却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温度沿着她指节蔓延,像把冰从里到外融化。他声音低,却带着笑:"写错了,有误差项承担。"
"误差项是谁?"
"我。"他喘着笑,"误差内容:太怕你离开,所以先死一次,再活给你看。"
沈砚指尖一顿,眼眶泛起科学不允许的红,却很快被夜风吹干。她抬手,把"Made in 07"布条重新系在他手腕,血与布条混在一起,像一条被重新校准的出厂标签。
"误差项,我批准了。"
"那结果?"
"结果...一起活。"
救护车警笛由远及近,红蓝灯闪在钟楼石壁,像给这场循环盖上一个急救章。缺食指男人被押上警车,却仍回头,看向沈砚,声音低而清晰,像被提前录好的磁带:
"12小时后,∞=0,钟楼见,带笔,也带心跳。"
警车关门,警笛远去,像把无限大拖进有限小的铁盒。
陆辞被抬上担架,胸口那片红仍在扩大,却不再刺眼——科学已接管,生命已归位。沈砚跟着跳上车,手电光直射他瞳孔,"瞳孔对光反射存在,心率45,血压60/40,准备开胸。"
她声音冷静,却带着薄荷味的清醒,像把科学推到手术台边缘。
救护车关门瞬间,沈砚抬眼,看向钟楼顶端——7:36仍停在那里,却不再倒转,像被子弹击中的兽,终于停止挣扎。她轻声道:
"单程票,我收了。"
"回程票,"
"我自己写。"
红蓝灯闪,救护车驶离广场,像把一条被血染红的时间线,拖向未知的下一页。
而钟楼顶端,血与铜锈写下的【∞=0】,仍在月光下发亮,像一枚被提前写好的——
单程票,
也是——
返程票的副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