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会议归来,林溪的学术热情空前高涨。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完成课程要求和门诊工作,开始主动寻找更有挑战性的研究课题。她希望自己的研究不仅能解决临床问题,还能对行为医学的理论发展有所贡献。
这个机会很快出现了。
特色门诊接收了一只极其罕见的病例——一只名叫“星尘”的退役缉毒犬,德国牧羊犬,八岁。它因在一次大型行动中遭遇爆炸冲击,导致双耳永久性听力损伤,并伴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与“凯撒”因身体创伤导致的PTSD不同,“星尘”的创伤更多源于任务失败感和与训导员(也在爆炸中受伤退役)突然分离带来的巨大失落。
“星尘”的表现非常特殊:它变得极度退缩,对任何外界刺激(包括视觉和触觉)都反应过度,拒绝与任何新的人接触,并出现刻板的转圈行为。传统的听觉脱敏疗法(因为失聪)完全无效,而视觉和触觉的干预又极易引发它的惊恐反应。之前的几家机构都束手无策。
训导员(现已转业)带着“星尘”慕名找到“安心”门诊时,眼神中充满了最后的期盼。林溪看着眼前这只曾经威风凛凛、如今却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功勋犬,心中涌起强烈的责任感和挑战欲。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研究切入点:如何对一名失去主要沟通感官(听觉)的动物进行有效的心理创伤干预?这涉及到跨感官代偿、非语言沟通、以及创伤记忆在无听觉条件下的存储和提取机制等深层次问题。
她立刻向陈医生和陆景珩提出,希望将“星尘”的案例作为她研究生阶段的主要研究课题。
陆景珩听取了林溪的初步想法后,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反问道:“这个课题难度极大,失败风险很高。你确定要选这个?”
“我确定。”林溪目光坚定,“‘星尘’的情况很特殊,但正因为特殊,才更有研究价值。如果能找到帮助它的方法,或许能为其他感官障碍动物的心理干预提供新思路。而且,它在失聪情况下PTSD的表现,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科学问题。”
陈医生也表示支持:“这个课题很有意义,临床挑战性也大,适合做深入研究。”
见林溪态度坚决,陆景珩最终点了头:“可以。医院会提供必要的支持。但课题设计必须更加严谨,需要设立更完善的评估指标和对照(哪怕是历史对照或自身对照)。我会帮你联系一位研究动物神经心理学的教授,作为你课题的外聘指导老师。”
课题确定后,林溪开始了更加忙碌的生活。她需要设计一套专门针对失聪犬PTSD的评估体系,包括精细的行为观察编码、生理指标监测(心率变异性、皮质醇水平等),以及尝试利用嗅觉、振动感知等替代感官进行沟通和干预的方法。
她几乎住在了医院,长时间地观察“星尘”,小心翼翼地尝试各种非威胁性的互动方式:利用特定频率的振动器传递“安全”信号;使用带有训导员熟悉气味的物品进行安抚;设计不需要听觉指令的、基于视觉和触觉提示的简单互动游戏……
这个过程比“凯撒”和“乐乐”的案例更加艰难和缓慢。“星尘”的心灵壁垒厚重得超乎想象,任何微小的尝试都可能引发它强烈的恐惧反应。失败是家常便饭。
但林溪没有气馁。她将每一次失败都视为宝贵的数据,详细记录出错的环节和“星尘”的反应,不断调整方案。她的研究生课程,也围绕着这个课题展开,大量阅读关于感官代偿、创伤心理学和犬类认知的文献,寻找理论支持。
陆景珩为她联系的外聘指导老师——B大生物心理学系的刘教授,给了她很多关键的建议,尤其是在如何设计实验来验证不同干预手段对神经内分泌指标的影响方面。
这个新的课题,将林溪的临床实践和学术研究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治疗者,更是一个探索者。前路充满未知和挑战,但每一点微小的进展,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