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社死现场:浴室歌王
那盒顶级画具被林晚像处理赃物一样塞进了衣帽间最深的角落,用几件厚重的大衣严严实实地盖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与那个恐怖事实的联系。然而,视觉可以遮蔽,心里的惊涛骇浪却无法平息。
(林晚内心OS:他能听见…他真的能听见!我脑子里想什么,他都知道!像个24小时开着的监控探头!这日子还怎么过?!在他面前,我岂不是像个透明人?不,比透明人还可怕!)
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无处遁形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整整两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只受惊的鸵鸟。吃饭只让佣人送到门口,下楼都尽量避开顾默可能出现的时间段。即使不得不在走廊相遇,她也低着头,脚步匆匆,眼神躲闪得像见了鬼。
(林晚内心OS:别看我!别听我!离我远点!)
顾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疏离。他依旧沉默,但偶尔在餐厅短暂相遇时,林晚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变长了。那目光平静,却仿佛带着无形的穿透力,让她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林晚内心OS:他在看什么?是不是又‘听’到我骂他了?还是‘听’到我心里在尖叫?天啊…我要疯了!)
这种时刻绷紧神经、拼命压抑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状态,比刚搬进来时面对冰冷环境更让她窒息。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急需一个宣泄口。
这天傍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玻璃,更添几分压抑。林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像有无数小虫子在爬。她需要一个能彻底放松、隔绝一切的地方。
浴室。
对,只有那里!反锁上门,打开哗哗的水流,水声能掩盖一切!那是她最后的堡垒!
她冲进浴室,反锁上门,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瞬间蒸腾起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光洁的瓷砖和巨大的镜面。
(林晚内心OS:安全了!终于安全了!水声这么大,他总听不见了吧?就算听见也听不清!解放了!)
紧绷了两天的神经,在这封闭的、被水汽和哗哗声包裹的小空间里,终于松懈下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急需宣泄的冲动涌了上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身影,一个大胆又幼稚的念头冒了出来——唱歌!唱得很大声!跑调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听见!
(林晚内心OS:吼一嗓子!把晦气都冲走!)
她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让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脸庞,然后,张开了嘴。
“啊~~~西湖的水~~~我的泪~~~啊啊啊~~~~”
一首经典老歌的副歌部分被她用尽全力吼了出来。然而,林晚小姐在音乐上的造诣显然与她吐槽的功力成反比。高音部分如同生锈的锯子在拉扯铁皮,尖锐刺耳,破音破得荡气回肠,调子更是跑到了九霄云外,完全是在对原曲进行毁灭性的解构。
(林晚内心OS:爽!就是这个feel!破音怎么了?破音才有灵魂!我是浴室歌王!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继续鬼哭狼嚎)顾默那个冰块脸!肯定想不到他娶回家的老婆这么有才(破音)!天天板着脸装深沉,肯定没听过这么充满生命力的歌声吧!哈哈哈!)
她完全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演唱会”中,闭着眼,摇头晃脑,水流顺着发梢流淌也浑然不觉。破音?跑调?不存在的!此刻她就是天后!浴室就是她的红磡体育馆!歌声(魔音)混合着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激情回荡。
她越唱越嗨,甚至开始即兴发挥,加入了自己改编的、充满对顾默无声控诉的歌词:“冰块脸啊~哑巴郎~天天偷听~为哪桩~~~”
(林晚内心OS:啦啦啦~听不见听不见~他肯定听不见~爽!)
就在林晚的歌喉(魔音)即将攀登到另一个惊世骇俗的高峰时——
浴室门外,通往三楼书房的楼梯拐角阴影处。
顾默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准备下楼倒杯水。他刚走到楼梯口,一阵极具穿透力、严重变形走调的歌声混合着哗哗的水声,就蛮横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脚步瞬间顿住。
紧接着,林晚那充满激情、得意忘形、毫无自知之明的内心OS,如同现场弹幕般,清晰无比地同步“播放”:
“我是浴室歌王!破音才有灵魂!顾默那个冰块脸肯定想不到…天天板着脸装深沉…冰块脸啊哑巴郎~天天偷听为哪桩~~~啦啦啦~他肯定听不见~爽!”
顾默:“……”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听着那堪称“灵魂震颤”级别的破音高歌,感受着脑海里同步刷屏的、充满“活力”的弹幕。他那张万年冰封、鲜有表情的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忍俊不禁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下意识地抬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了自己的下唇,掩饰着那几乎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女人…跑调跑到外太空去了,自我感觉倒是挺良好。还“浴室歌王”?“充满生命力的歌声”?
荒谬。滑稽。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
顾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压不下去的弧度。听着那毫无章法却活力四射的鬼哭狼嚎,还有她内心那份毫无保留、傻气又嚣张的得意劲儿…
一种奇异的、近乎愉悦的感觉,像温热的泉水,悄然漫过心田。
原来,她私底下…是这样的?
(顾默内心:跑调跑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种…天赋?)
他静静地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像一个偶然闯入秘密花园的旁观者,带着一丝新奇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聆听着这场只属于一个人的、惊天动地的“演唱会”。
浴室里,林晚还在忘情高歌,水声哗哗,浑然不觉自己五音不全的歌声和嚣张的内心独白,已经被那个她最想躲避的“监听者”,一字不落、同步接收。
门外阴影里,顾默无声地站立,指尖抵唇,深邃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面之下,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愉悦”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