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绝境逢生
乱葬岗的风裹着纸钱灰,扑在苏挽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她跪在那堆新土前,手指还攥着半枚染血的莲花令,玉质的温润早已被掌心的血温浸透。两个黑衣人从树后走出来时,她甚至没有回头——心已经随着那抔黄土冷透了,生与死,似乎都没了分别。 “苏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黑衣人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苏挽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空得吓人:“去哪里?” “东宫。” 她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去见太子?告诉他,谢璟林死了,他赢了?” 黑衣人没接话,只是上前想架住她的胳膊。苏挽猛地挣脱,从袖中抽出那把银匕抵在自己心口:“别碰我。要么让我在这儿陪着他,要么……我就带着你们想要的东西一起死。” 银匕的寒光映在她眼底,没有丝毫动摇。黑衣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烈性。为首的人皱了皱眉:“太子殿下有令,要活的。” “那就让我再待一刻钟。”苏挽重新跪回坟前,用没握刀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块简陋的木牌,“就一刻钟。” 风卷起她的发丝,与坟头的野草缠在一起。她想起初见谢璟林时,他站在太傅府的紫藤架下,手里拿着本《洛阳伽蓝记》,阳光透过花瓣落在他肩头,像镀了层金。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会与自己卷入这般腥风血雨,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诀别。 “谢璟林,”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梦呓,“你说过世事如棋,可这盘棋,你下得太狠了……” 一刻钟后,她站起身,将银匕收回袖中,对着新坟深深鞠了一躬:“我走了。等办完该办的事,就来陪你。” 黑衣人将她塞进一辆没有窗的马车,车壁颠簸着,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苏挽靠在角落,指尖反复摩挲着莲花令上的纹路,忽然摸到背面似乎刻着什么。她借着从车缝透进来的微光细看,见是两个极小的字:“假坟”。 苏挽的心脏猛地一跳。假坟? 她忽然想起刚才刨土时,摸到的长衫虽然染血,却没有破洞——若真是激烈打斗后拖来的,怎么会连个刀痕都没有?还有那木牌上的“谢”字,笔迹张扬,根本不是谢璟林惯有的温润笔锋。 他没死! 这个念头像火星落在干柴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苏挽的手指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狂喜。他定是故意留下假坟,让太子的人放松警惕,自己则趁机藏了起来! 马车忽然停了。苏挽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那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车门被拉开,刺眼的阳光涌进来,她眯着眼,看到眼前是东宫的侧门,红墙高耸,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太子的书房里弥漫着龙涎香,他正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品茶,见苏挽被带进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姑娘,别来无恙。” 苏挽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看来,你都知道了。”太子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谢璟林死了,你手里的莲花令,也该交出来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挽别过脸。 “别装了。”太子的声音冷了下来,“谢璟林藏在皇陵地宫的东西,只有你能打开。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保苏家平安,甚至……给你一个比谢璟林能给的更好的前程。” 苏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知道皇陵地宫?难道谢璟林的计划早就被识破了? 太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以为谢璟林的小动作能瞒得过我?他和锦衣卫勾结,想借突袭大理寺的机会救出漕帮旧人,再引着圣上去皇陵地宫找兵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宫墙,“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漕帮里早就有我的人。” 苏挽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如此,难怪太子会如此笃定,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掌握着全局。 “说吧,莲花令在哪里?”太子转过身,眼中带着威胁,“别逼我对苏家动手。” 提到家人,苏挽的防线终于松动了。她知道太子说得出做得到,父亲和母亲已经为她担了太多惊怕,不能再因为她出事。她缓缓抬起手,从贴身处取出那半枚莲花令:“东西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放了苏家所有人。” 太子接过莲花令,满意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心,只要你安分,我不会动苏家。”他将莲花令递给身后的侍卫,“去,按计划行事。” 侍卫刚要走,苏挽忽然道:“等等。皇陵地宫的机关需要莲花令和另一样东西才能打开,你只拿着这个,进不去。” 太子皱眉:“什么东西?” “谢璟林的玉佩。”苏挽面不改色地撒谎,“那是他外祖父传下来的,与莲花令是一对。”她知道谢璟林确实有块玉佩,那日在黑风岭还见过,此刻说出来,正好可以拖延时间。 太子果然犹豫了,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苏挽迎着他的目光,心跳如擂鼓,脸上却依旧平静。 “去,把谢璟林的尸身找出来,仔细搜查。”太子最终还是信了,对侍卫吩咐道。 侍卫领命而去。太子重新坐回榻上,对苏挽道:“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拿到玉佩,自然会放你走。” 苏挽没说话,找了个角落坐下,看似顺从,实则在飞快地思考对策。太子既然知道皇陵地宫,定会亲自去查看,到时候……或许是个机会。 傍晚时分,去寻玉佩的侍卫回来了,脸色难看:“殿下,那坟是空的!里面只有件染血的长衫,根本没有尸身!” 太子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看向苏挽,眼中满是怒意,“是你!是你告诉他的!” 苏挽挺直脊背,冷冷地看着他:“我早就说过,你斗不过他。” “好,很好!”太子气得浑身发抖,“既然他没死,那你就留着当人质!我就不信他不现身!”他对侍卫道,“把她关进密室,看好了!” 苏挽被两个侍卫拖着往外走,经过回廊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圣上驾到——” 她的心猛地一跳。圣上怎么会来东宫? 太子显然也很意外,连忙整理好衣袍出去迎接。苏挽被侍卫押着躲在廊柱后,透过缝隙看到圣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脸色阴沉地站在庭院中央,太傅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跪下请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免礼。”圣上的声音很冷,“太傅说你私造兵器,藏于皇陵地宫,可有此事?” 太子脸色一白,连忙道:“父皇明鉴,这是诬陷!是太傅和谢璟林勾结,想陷害儿臣!” “是不是诬陷,去看看便知。”圣上语气坚定,“来人,摆驾皇陵!” 苏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圣上亲自去皇陵,这正是谢璟林想要的!可她还被关在东宫,怎么把莲花令的事告诉圣上? 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侍卫中,正往她这边看——是谢璟林的随从!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随从对着她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她的袖中,又指了指圣上的方向。苏挽立刻会意,他是想让她把莲花令扔到圣上面前! 可侍卫就押着她的胳膊,怎么扔? 她急中生智,忽然脚下一软,假装晕倒。押着她的侍卫吓了一跳,连忙松手去扶。就在这一瞬间,苏挽从袖中取出莲花令,用尽全身力气朝圣上的方向扔了过去! 莲花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圣上脚边。 “那是什么?”圣上弯腰捡起莲花令,看到上面的纹路时,脸色骤变,“这是……漕帮的信物!”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太傅连忙上前:“圣上,这正是开启皇陵地宫的信物,儿臣已经查到,太子就是用它与漕帮勾结,私造兵器!” “你胡说!”太子彻底慌了,指着苏挽道,“是她!是她陷害我!这东西是她带来的!” 圣上看向苏挽,眼神锐利如刀:“你是谁?这东西为何会在你手上?” “民女苏挽,”苏挽挣脱侍卫的手,走到圣上面前跪下,“此乃谢璟林公子之物,他让民女转呈圣上,说里面藏着太子谋逆的证据。” “谢璟林呢?”圣上追问。 “他……”苏挽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喊:“不好了!地宫走水了!” 所有人都朝皇陵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太子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就算你们找到证据又如何?现在什么都没了!” 圣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太子道:“把他给我拿下!” 侍卫们一拥而上,将太子按倒在地。太子还在疯狂地叫喊:“我是太子!你们敢动我!父皇,你不能这样对我!” 圣上看着冲天的火光,脸色凝重。太傅上前道:“圣上,谢公子应该还在里面,要不要派人去救?” 苏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猛地抬头看向圣上。 圣上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了。”他看着苏挽,“你叫苏挽?” “是。” “你很好。”圣上点点头,“苏家护国有功,朕会记着的。”他转身往外走,“摆驾回宫。” 苏挽跪在地上,看着圣上的龙袍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一片冰凉。圣上明知道谢璟林可能还在地宫,却不肯派人去救,难道…… 就在这时,谢璟林的随从忽然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姑娘,公子让我告诉您,他没事,地宫有密道,他已经从后山走了。让您……等他回来。” 苏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看着随从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带着烟火的气息。远处的火光还在燃烧,映在她眼中,像不灭的希望。她知道,这场风波还没有结束,太子虽被拿下,但他背后的势力并未清除,皇陵地宫里的秘密也随着大火化为灰烬。 可她不怕了。 因为她知道,那个说过会保护她的人,还活着。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苏家的方向走去。月色洒在她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坚定而执着。 她不知道的是,在皇陵后山的密林中,谢璟林正望着冲天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身边的锦衣卫首领低声道:“公子,都安排好了,太子的党羽已经开始动手了。” 谢璟林点点头,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那里有他想要守护的人,和未完待续的棋局。 “走吧。”他转身往密林深处走去,“该收网了。” 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亮他手腕上那道新添的伤疤,与旧伤交叠在一起,像一枚特殊的勋章。这场始于漕运的风波,终将在京城的权力中心,落下最后的帷幕。而他与苏挽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