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尖叫着驶离老城,红蓝灯在巷道里来回刷墙,像要把∞=0的等式涂满整座布拉格。沈砚跪在担架旁,无菌纱布一层层压下去,血却一层层透上来,仿佛陆辞胸口藏着一口不肯封口的泉。
"血压50/30!"季凝报数,声音稳,却带着被血腥味腌过的沙哑。她半跪在车厢另一侧,手电直射陆辞瞳孔,"瞳孔缩小,对光反射弱,失血性休克二期。"
沈砚没抬头,只把纱布换成手掌,整个掌心压上去,体温与体温隔着一层血膜相遇,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正贴着他的肋骨数拍子——误差±3,仍在允许范围。"林羡,联系市立医院创伤组,备血、备机、备体外循环!"她声音冷静,却带着把科学逼到悬崖边的锋利。
耳机里,林羡噼啪敲键盘,"路线已黑,绿灯全放行,预计7分钟到院;血库同步,O型红细胞6U,新鲜冰冻血浆800ml,已出库。"少年声音带着熬夜后的哑,却像给死神递了一张假条。
露丝坐在车厢尾,枪口还冒着极淡的青烟,她盯着窗外飞退的街灯,蓝眼倒映成一条冷白线。"目标已移交,口供空白,他只留一句话——12小时后,∞=0。"她回头,看沈砚,"12小时,你写,还是他写?"
沈砚没回答,只把另一只手覆在陆辞颈动脉——微弱却固执的搏动,像一座被洪水冲垮却仍亮灯的桥。"我写。"她声音低,却带着科学特有的笃定,"用血,用心跳,用∞=0。"
救护车一个急转,担架滑动,陆辞胸口那滩血顺势涌出,像要把科学也淹没。沈砚整个人扑上去,用体重压住出血点,耳朵贴到他唇边——呼吸浅得像风穿过针眼,却足够让她听见一句含糊的:"误差...项...别怕..."
她眼眶瞬间起雾,却被夜风与速度瞬间吹干。科学不允许雾化视野,她只允许心跳误差±1。
市立医院急诊门口,红灯闪成一片。创伤组已就位,推床、输液泵、除颤仪排成一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沈砚跳下车,手电光直射主刀医生:"穿透伤,右胸第三肋间,疑锁骨下动脉分支撕裂,需紧急开胸!"
推床滚进绿色通道,轮子与地砖碰撞出凌乱鼓点。沈砚跟着跑,手却一直压在伤口上,像被钉在担架旁的临时止血钳。绿灯尽头,手术室门自动打开,无影灯亮得刺眼,像把∞直接照成0。
主刀伸手示意交接,沈砚却没松:"我上台,一助位置。"
"你是家属?"
"我是科学家,也是——"她声音低却稳,"对照组。"
主刀挑眉,却不再问,任由她踩上踏脚凳,无菌水冲刷手套,血与泡沫一起被冲进下水道,像把一场循环冲进时间尽头。
手术灯亮起,胸骨剪"咔嚓"一声,肋间撑开器扩张,胸腔暴露——鲜血瞬间涌出,像被解封的喷泉。吸引器"嘶嘶"狂响,血袋一袋接一袋挂上输液架,O型红细胞像被加班的邮差,拼命往破裂的血管里投递生命。
沈砚站在一助位置,器械在她与主刀之间传递,像一场无声的接力。每一次钳夹、每一次缝合,她的眼睛都紧跟着针尖——那是她最熟悉的轨迹:科学、精准、零误差。直到主刀吐出一句:"血管缝合完毕,出血控制,关胸。"她才恍然,自己的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体外循环机停止,心跳重新接管胸腔——监护仪"滴"一声跃起曲线,像被重新点燃的引线。陆辞睫毛微颤,瞳孔对光反射出现,科学终于战胜∞,把0写回生命线。
手术灯熄灭,无影灯变暗,沈砚却没动。她站在手术台侧,看着那张被血与汗洗过的脸,忽然伸手,把"Made in 07"布条重新系在他手腕——血与布条混在一起,像一条被重新校准的出厂标签。她声音低而哑:"误差项,活过来了。"
走廊尽头,林羡、季凝、露丝赶来,三人身上还带着河雾与火药味。沈砚摘下手套,血与汗水一起滴落,她却笑得像刚写完一篇论文:"生命体征稳定,科学暂时胜利。"
林羡把电脑屏幕转向她:"Loop Maker的声纹,已提取,正在比对国际数据库。"
季凝把冷藏箱放下:"毒理解析完毕,薄荷醇来源锁定——广场书店,购买时间:12小时后。"
露丝把枪口擦得锃亮:"12小时,足够我签一张国际逮捕令。"
窗外,布拉格凌晨五点,天文钟的指针仍停在7:36,却不再倒转——像被子弹击中的兽,终于停止挣扎。第一缕阳光落在钟楼盘顶,血与铜锈写下的【∞=0】仍在发光,像一枚被提前写好的——返程票。
沈砚抬眼,看向钟楼,阳光落在她睫毛上,像给科学家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她轻声道:
"返程票,我收到了。"
"12小时后,"
"我带笔,也带心跳,"
"去签——"
"Side F。"
走廊尽头,五人影子被朝阳拉得老长,像五条不肯被时间收编的线,笔直插进布拉格清晨,也插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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