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的红色灯光无声地亮着,将周小满苍白汗湿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时间到了。厚重的铁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周小满的意识在持续的高烧和剧痛中浮沉,但一种濒死般的直觉让她强行睁开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束缚带下的手腕微微动了动,虚弱得连握拳都做不到。暗绿色的脉络已经蔓延至她的大腿根部,皮肤下的“蠕动感”越发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体而出。但诡异的是,她的思维却在此刻获得了一种燃烧般的、回光返照式的清醒。
铁门上的观察窗被拉开,出现了老张那张冷峻的脸和林玥紧蹙眉头的面容。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仔细审视着床上的周小满。
“生命体征?”老张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冰冷而公式化。
林玥看着旁边一个手持平板电脑的队员(可能是技术员),技术员快速汇报:“体温39.8度,心率140,血压持续偏低……感染指标……仍然爆表。绿色脉络已过腹股沟线。对象意识状态……评估为间歇性清醒。”
老张的眉头锁得更紧。绿色脉络过腹股沟线,这通常意味着感染已深入脏腑,离最终异变或死亡仅一步之遥。按照条例,这种情况已符合执行“Protocol 7”的标准——即对不可逆的高风险感染者进行人道主义终结,并立即焚化处理,以绝后患。
“对象是否表现出攻击性?或出现任何异变体征?”老张继续问。
林玥透过观察窗,看着周小满那双因高烧而异常明亮、却死死盯着他们的眼睛。那眼神里没有疯狂的攻击欲望,而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求生意志,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忍受着巨大内在变化的痛苦。她没有看到典型的肌肉痉挛或失去理智的咆哮。
“未观察到明显攻击行为……但是,”林玥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她的生命体征衰竭速度比预想慢,而且……她的意识清醒程度,与感染深度不符。这有点……异常。”
“异常不代表安全。”老张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条例就是条例。我们不能拿整个哨站的安全冒险。准备Protocol 7。”他做出了决定。
技术员点了点头,在平板电脑上操作着。另一个队员从身后拿出一个金属箱,打开,里面是一支预充了透明液体的注射器——致命的药剂。
周小满听懂了。Protocol 7……终结。她看到那支注射器,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不甘如同野火般在她胸中燃烧!她还没有找到晓烨!还没有见到秦筝她们!还没有弄清楚这场灾难的真相!她不能就这样像一只实验动物一样被处理掉!
她想呐喊,想挣扎,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风箱般的声音。
就在那名队员准备好注射器,老张即将下令打开铁门的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林玥突然喊道,她的目光死死盯住隔离室内的监控屏幕(除了观察窗,显然还有别的监控手段)。“老张,你看!她的生命体征曲线!还有……那些绿色脉络!”
老张和技术员立刻看向平板屏幕。只见代表周小满心率、体温的曲线并没有像预期那样走向衰竭的平坦,反而在剧烈地、无规律地波动着!更诡异的是,通过高敏感度的热成像或生物监测模式,他们能看到周小满体表的那些暗绿色脉络,似乎……在发出极其微弱的、有节律的荧光?就像……就像在呼吸一样!
这种现象,在以往的III型感染者记录中,从未出现过!
“这是……”技术员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不确定,“数据异常?还是……新的变异表现?”
老张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执行Protocol 7是为了消除确定的威胁。但如果眼前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感染案例,或许……具有更高的研究价值?哨站的研究所一直在试图破解这种感染,寻找抗体或弱点。
“停止执行Protocol 7。”老张突然改变了命令,声音低沉而果断,“通知研究所,发现异常感染个体,生命体征与感染表征出现未记录现象。申请将其转移至B7区高等隔离观察室,进行深度监测和研究。”
那名拿着注射器的队员愣了一下,随即收起了器械。
林玥似乎松了口气,但眼神中的忧虑并未减少。转移到B7区,意味着周小满暂时不会死,但她将从一个“待处理的危险品”变成一个“有价值的实验体”。未来的命运,或许并不会比死亡好多少。那是一个比这里更严密、更冰冷的地方。
铁门没有打开。老张透过观察窗,最后看了周小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警惕,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未知的好奇。
“看好她。研究所的人很快会来接手。”老张对林玥吩咐了一句,便带着其他队员转身离开。
隔离室内,周小满并不知道外面具体的对话和决定,但她能感觉到,那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暂时消失了。极度的精神紧张过后,是更深沉的虚弱和疲惫袭来。她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体内那种诡异的“蠕动”和“燃烧”感却并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