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昌都的严寒与苍茫,一路向西,沿着奔腾的帕隆藏布江进入林芝地区,仿佛是驶入了一幅巨大的、充满生机的画卷。海拔逐渐降低,空气变得湿润温和,氧气重新变得充足,呼吸也随之顺畅起来。车窗外的景色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陡峭的荒山被漫无边际、茂密葱茏的原始森林所取代,参天的云杉、冷杉直插云霄,林下是厚厚的苔藓和盛开的野花,溪流潺潺,云雾在林间缭绕。这就是被誉为“雪域江南”的林芝,是西藏最富饶、最柔美的一片土地。
顾笙的目的地是鲁朗国际旅游小镇。小镇坐落在广阔的鲁朗林海之中,远处是连绵的雪山,近处是绿草如茵的牧场,藏式民居点缀其间,木栅栏、经幡塔,构成了一派恬静优美的田园风光。空气清冷,却带着松针的清香、草甸的湿甜和泥土的芬芳,沁人心脾。
经过之前高原反应的折腾,以及长途旅行的疲惫,顾笙的身体和精神都渴望一场彻底的抚慰。而鲁朗最负盛名的美食——“石锅鸡”,无疑是此刻最好的选择。她选择了一家看起来颇具特色的石锅鸡餐馆。
餐馆的灶间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口巨大的、颜色深灰近黑、表面粗糙布满气孔的皂石石锅。老板介绍说,这石锅产自墨脱,富含矿物质,保温性极佳,是炖煮汤品的绝佳器具。只见他将斩好的当地藏鸡块、几块珍贵的“手掌参”(一种当地滋补药材)、新鲜的松茸片、以及其他几种菌菇、少量的贝母等食材,依次放入石锅中,加入山泉水,便直接放在火上炖煮。没有过多的调料,只有几片姜和适量的盐。
炖煮需要时间。顾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鲁朗林海的景色,雪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石锅被两个店员用特制的木架抬了上来,锅底还垫着石板以防烫坏桌子。锅盖一揭开,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浓郁醇厚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那香气层次丰富至极:首先是藏鸡久炖后释放出的、金黄浓郁的油脂香和肉香,醇厚无比;接着是野生菌菇,尤其是松茸那独特的、带着山林气息的霸道的鲜香;最后,是手掌参等药材贡献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而回甘的药香。几种香气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温暖、滋补、直抵人心的味道。
汤色金黄浓稠,表面浮着一层诱人的油花。顾笙舀起一勺汤,吹开热气,小心地送入口中。舌尖瞬间被极致的鲜美所包裹!鸡油的丰腴、菌菇的鲜甜、药材的甘醇,在口中交织升华,味道醇厚得如同化不开的暖流,顺滑地滑过喉咙,落入胃中,一股强大的暖意立刻从腹部向四肢百骸扩散开来,驱散了所有高原残留的寒意和旅途的疲惫。
鸡肉炖得极其软烂,用筷子一夹便骨肉分离,入口即化,鲜香入味。松茸等菌菇吸饱了汤汁,口感肥厚滑嫩,鲜味十足。而那口石锅,果然名不虚传,直到用餐结束,锅中的汤依旧滚烫,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物的温度和风味。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更像是一次身心的疗愈。在这雪山环抱、林海簇拥的鲁朗,吃着这锅用最原生食材、最独特器具、最朴素方式炖煮出的石锅鸡,胃里是无比的温暖与满足,精神也感到格外的安宁与充实。窗外,夜色渐浓,星空璀璨,南迦巴瓦峰的剪影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庄严。
顾笙慢慢地喝着汤,吃着肉,感受着这份来自雪域江南最温暖、最滋补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