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王旗北来
烈王萧烈含恨离京，如同搬走了压在京城上空最大的一块顽石，却也让原本勉强维持的三角平衡彻底崩塌。太子与三王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同盟关系，在失去共同外部威胁的瞬间，便露出了狰狞的内里。
北境，靖安郡王大营。
点将台上，萧珣一身玄甲，腰佩长剑，身姿挺拔如松。他身后，猩红的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面翻滚的血色旗帜。台下，是肃穆林立、甲胄鲜明的北境精锐，刀枪如林，旌旗蔽日。
苏婉鸾（阮娘）依旧作“苏先生”打扮，青衫立于萧珣身侧稍后，面容平静，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萧珣上前一步，无需高声，自有亲卫将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
“诸位将士！”他声音沉浑，带着金铁之音，“今上蒙尘，奸佞当道！太子萧玦，不思君父之危，不念社稷之重，外不能御强藩逼宫，内不能安黎民之心，反与逆贼流瀣一气，构陷忠良，致使烈王含冤远遁，朝纲崩坏，国将不国！”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我萧珣，身为宗室，太祖血脉，蒙陛下信重，镇守北疆，保境安民！今国难当头，岂能坐视奸佞祸乱朝纲，荼毒天下？故，今日在此，告祭天地，起兵南下，清君侧，靖国难，以正视听！”
话音落下，一旁早有文官展开一道檄文，朗声宣读。檄文历数太子与高崇结党营私、构陷藩王、勾结叛逆等十大罪状，言辞犀利，字字诛心。最后，以“廓清寰宇，还政于明”为号，宣告萧珣将秉承大义，挥师入京！
“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
台下将士群情激愤，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直冲云霄，战意昂扬到了顶点。萧珣拔剑出鞘，剑锋直指南方：
“出兵！”
萧珣起兵的消息，以及那道檄文，以比军队更快的速度，如同插上翅膀般传入了京城。
一时间，京城内外，一片哗然。
太子在东宫气得砸了最心爱的砚台，脸色铁青，浑身颤抖：“逆贼！萧珣这个逆贼！他竟敢……竟敢檄文天下，污蔑孤！清君侧？他分明是要造反！”
高崇亦是面色凝重：“殿下，萧珣此贼，隐忍多年，此刻选择烈王刚走、我等与三王关系微妙之时起兵，时机拿捏得极准。其檄文更是歹毒，将殿下与……三王之事公之于众，意在孤立我等，占据大义名分！”
沈知涯阴恻恻地道：“殿下，萧珣此举，虽看似突然，但观其北境经营，恐谋划已久。如今之计，需立刻稳住三王，许以重利，务必使其与我等共同抵御萧珣。同时，紧闭京城四门，加固城防，征调一切可用之兵……”
而原本就与太子同床异梦的三王，在接到檄文后，心思更是活络起来。萧珣的檄文将他们与太子并列称为“逆贼”，让他们极为恼火，但同时也看到了新的机会。
“萧珣小儿，好大的口气！”一位藩王冷笑道，“不过，他这一来，倒是把水搅得更浑了。”
“太子如今是热锅上的蚂蚁，必定更加依赖我等。或许……我们可以借此，索要更多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先打去吧，我们正好看看风色。”
三方势力各怀鬼胎，原本就脆弱的同盟，在萧珣强大的外部压力下，非但没有更加团结，反而裂痕更深。
在这混乱的局势中，一些更隐秘的暗流开始涌动。
芳华阁的力量被苏婉鸾彻底激活。一道道真假难辨的消息在京城坊间流传：有夸大萧珣军威的，有渲染太子与三王即将内讧的，有揭露高崇贪墨军饷的……搅得人心惶惶，守军士气低迷。
同时，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或是曾受过苏婉鸾（副使时期）恩惠的将领，开始暗中活动，或传递情报，或准备在关键时刻作为内应。
烈王萧烈在撤回西境的半路上，也收到了萧珣起兵的消息。他驻马高处，回望京城方向，脸上露出狰狞而快意的笑容：“打吧！打吧！最好打个两败俱伤！萧玦，萧珣……等你们精疲力尽，便是本王杀回京城，坐收渔利之时！”他心中复盘的野心，燃烧得更加炽烈。
苏婉清在一旁，看着丈夫的神色，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更深的算计。萧珣起兵了……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庶妹，是否也回来了？她有种直觉，这盘天下棋局，最终的对决，似乎正朝着她最期待，也最恐惧的方向发展。
北境大军，兵分三路，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推进。萧珣自领中军，苏婉鸾作为首席谋士随行。他们选择的路线和进攻方向，极其刁钻，往往能避开重兵布防的关隘，直插要害，或者利用当地对太子不满的势力，里应外合。
大军所到之处，檄文先行，宣传“靖安郡王乃奉天靖难，只诛首恶，不扰黎民”，加之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竟使得不少城池传檄而定，或是守将主动开城归附。
王旗北来，势不可挡。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真正的风暴，即将降临在这座古老的帝都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