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风起于青萍之末
“苏先生”归来的效应，在北境高层如同注入一剂强心针，军心士气为之一振。然而，对于远在京城的漩涡中心，苏婉鸾决定暂不暴露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她要以“苏先生”的谋略，借助芳华阁无形的手，先行搅动风云。
北境帅帐内，灯火长明。苏婉鸾伏案疾书，并非军事部署，而是数封风格迥异、指向精准的密信。这些信，将通过万卷营与芳华阁之间绝密的通道，送往京城。
“芳华阁如今虽转入地下，但其根系深植于京官后宅，影响力犹在。”苏婉鸾将封好的信件交给萧珣麾下最得力的暗卫首领，沉声道，“依计而行，务必确保这些信息，通过最‘自然’的方式，流入该听到的人耳中。”
她的计划核心，便是利用萧烈骄横、太子多疑的性格，以及双方本就脆弱的同盟关系，埋下猜忌的种子。
数日后，京城。
一股微妙的流言开始在上层圈子里悄然传播，其源头难以追溯，仿佛是从某次贵妇茶会，或某处文人雅集中不经意流露。
流言一，指向太子：“听闻太子殿下对烈王殿下手中的西境兵符甚为关切，曾多次私下询问其兵力部署及忠诚度……毕竟，非嫡系兵马，总难完全放心啊。” 此传言精准地戳中了太子对烈王这等强藩的天然忌惮。
流言二，则针对烈王萧烈：“烈王殿下酒后曾言，京师防务松懈，若由他西境精锐接手，定能固若金汤……还说某些人（暗指太子及其舅舅大将军）占着位置，却无御敌之能。” 此言极大程度地刺激了萧烈本就旺盛的虚荣心和权力欲，也触犯了大将军高崇的核心利益。
与此同时，几件“小事”接连发生：
一位御史夫人（芳华阁外围成员）在赴烈王妃苏婉清的赏花宴时，“无意间”提起太子近臣正在暗中调查烈王在西境是否有“逾制”之举。苏婉清闻言，脸色微变，心中警铃大作。
另一位与大将军府有旧的礼部官员之女（亦是芳华阁关联者），则在一次诗会上，“忧心忡忡”地对同伴说，听闻烈王麾下将领对目前在京城的处境颇有微词，认为受到了太子一系的排挤和监视。
更有甚者，芳华阁动用了一条埋藏极深的暗线——一位在太子府负责文书整理的侍女，巧妙地将一份经过篡改、语焉不详的“密报”摘要混入了太子日常阅览的文书之中，上面隐约提及“烈王似与某位逼宫藩王有秘密往来”……
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发了剧烈反应。
太子萧元晟本就对萧烈这头“猛虎”心存警惕，接连听到他觊京师兵权、部下不满的传言，又看到那份可疑的“密报”摘要，疑心大起。他召来沈知涯商议，沈知涯本就欲铲除一切不稳定因素，自然顺势添油加醋，建议太子加强对烈王及其部属的监视与控制。
而烈王萧烈那边，接连听到太子怀疑自己、调查自己的消息，又感受到来自太子一系若有若无的排挤和防备，心中怒火渐炽。他本就是桀骜之人，如何能忍？苏婉清在一旁更是煽风点火：“王爷，太子此举，分明是鸟尽弓藏！他如今要用您抵挡三王，尚且如此猜忌，若真等他坐稳了江山，岂还有我等活路？”
矛盾在一次关于京城部分防务交接的会议上彻底爆发。
太子一方以“西境军不熟悉京畿布防”为由，拒绝将一处关键城门防务交给烈王部下。烈王萧烈当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殿下这是信不过本王？既信不过，又何须召本王入京！莫非真如外界所言，欲效仿前朝，行那兔死狗烹之事？”
太子脸色铁青：“皇叔何出此言？京师防务关乎国本，岂能儿戏！皇叔如此反应，莫非真如传言所说，心怀异志？”
“你！”萧烈气得额角青筋暴跳，若非在场众人阻拦，几乎要当场动手。
会议不欢而散。太子与烈王之间本就脆弱的同盟，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双方互相猜忌，提防，甚至开始暗中掣肘。太子担心烈王反噬，烈王恐惧太子过河拆桥。
消息传回北境，萧珣与苏婉鸾相视一笑。
“先生妙计，不费一兵一卒，已令其内部生乱。”萧珣赞叹道，看向苏婉鸾的目光中欣赏更甚。她总是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人心，利用看似微不足道的力量，撬动整个棋局。
苏婉鸾神色平静，目光却已投向更远方：“火已点燃，接下来，该是添柴，让这火烧得更旺些的时候了。三王见太子与烈王失和，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京城的水，已被她彻底搅浑。而她和萧珣，正可隔岸观火，静待最佳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