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蝉脱壳
北境的局势,在太子势力和北戎暗探的双重搅动下,如同一锅将沸未沸的油,而苏婉鸾,正要将这锅油彻底点燃。
苏婉鸾站在沙盘前,指尖最终落在了“断魂渡”上。此地乃两山夹一沟的天险,湍急的沧澜江在此拐过一个急弯,水流汹涌,暗礁密布,上唯一座年久失修的悬索桥相连。
“就是这里了。”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消息可以放出去了:三日后,我将亲赴断魂渡对岸,与‘有意归附’的河西王部将秘密会晤,商谈借道之事,为表诚意,会出示部分边关布防图以为信物。”
柳如意蹙眉:“姑娘,此计是否太过行险?河西王是太子暗中扶持的,他们必会趁机发难。”
苏婉鸾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峭的笑意:“要的就是他们发难。他们不动,我们如何‘死’?告诉咱们的人,按照‘金蝉三策’最终方案准备。替身、火药、暗渠,务必万无一失。”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诱饵。她不仅要“死”,还要死得有价值,死得让太子党深信不疑,死得让萧珣日后有足够的理由清洗河西王势力。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开。
京城,东宫内。
萧玦接到密报,猛地一拍桌案:“好!私会藩将,携带布防图?此乃通敌叛国之铁证!传令河西王,不必生擒,就地格杀!尸身抛入沧澜江,毁尸灭迹!”他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仿佛已看到萧珣痛失臂膀、声望扫地的模样。
坤宁宫。
皇后捻着佛珠,冷冷道:“告诉兄长,派人盯紧断魂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将军高崇府邸。
幕僚低声进言:“大将军,此事是否太过顺利?恐防有诈。”
高崇眼神阴鸷:“有无诈,她都必须死。这是殿下立威第一战,不容有失。加派我们的人手,混在河西王部众中,确保万无一失。”
北境,靖安郡王府。
萧珣看着苏婉鸾传来的最后一份密信,上面只有四字:“风起断魂。”
他沉默片刻,对暗卫下令:“按计划行事。她‘死’之后,立刻控制河西王亲信,拿到他与太子往来密信。大军向河西王驻地缓慢施压。”
“主子,若苏姑娘她……”
萧珣目光投向窗外纷飞的大雪,声音低沉却坚定:“她不会失手。”
三日后,断魂渡。
阴风怒号,江水咆哮。破旧的悬索桥在风中摇晃。
青狐裘斗篷的“苏婉鸾”(替身)在护卫下踏上悬索桥。行至桥中,伏兵四起,箭矢如蝗!混战中,“轰隆”巨响,桥体崩裂,火光硝烟弥漫!那青色身影胸口中箭,被气浪掀入汹涌江心,瞬间吞没,唯余几片破碎衣料。
对岸的死士紧盯江面,下游搜寻,最终回报:“苏婉鸾,已尸骨无存!”
消息传回,太子抚掌,皇后心安,高崇冷笑。萧珣当众“悲愤”吐血,下令彻查,并挥师直指河西王,雷霆掌控局面。
好的,我们来调整这一情节,让长公主的态度转变为惋惜,这更能体现苏婉鸾的价值与她“逝去”带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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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骨无存”的消息,如同北境的寒风,也吹入了京城雅致的永宁长公主府。
永宁长公主,皇帝的胞妹,萧珣的姑母,此刻正捏着一封详尽的密报,雍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罕见的阴霾与惋惜。与外界猜测不同,她对萧珣与苏婉鸾那纸始于交易的婚约,从最初的审视到后来,已逐渐转为默许甚至看好。那个从侯府庶女挣扎而出,建立起芳华阁,乃至在北境协助萧珣屡立奇功的女子,所展现出的坚韧与智慧,让她看到了不同于寻常闺秀的风采,认为她或许是能真正理解并辅佐自己那位心思深沉侄儿的良配。
“断魂渡……爆炸坠江……尸骨无存……”她低声念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她抬起眼,看向心腹嬷嬷,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痛惜:“确认了吗?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嬷嬷黯然垂首:“回殿下,我们的人和大将军府、河西王的人都在现场反复搜寻过。江水湍急,又经爆炸,确无生还可能。靖安郡王那边……也已确认了。”
长公主沉默良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凋零的冬景,仿佛看到了那个曾在她面前不卑不亢、眼神清亮的女子身影。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她喃喃道,“那般灵秀坚韧的一个孩子,本以为她能与珣儿相互扶持,走得更远……没想到,竟折在了这等阴谋诡计之下。” 她是真心为这对年轻人,尤其是为苏婉鸾感到惋惜。这乱世,吞噬了多少英才,而女子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更是难上加难。
“珣儿如何?”
“郡王悲恸,当众呕血,已下令彻查,并挥军控制了河西王部分属地,誓要讨回公道。”
“呕血……”长公主眼神复杂,既有对侄儿身体的担忧,也有一丝了然的叹息。她了解萧珣,能让他如此失态,可见苏婉鸾在他心中的分量,早已超出了最初的利用。这让她心中的惋惜更甚。
良久,她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人既已不在,婚约……便依制解除吧。你去宗正寺一趟,将婚书文书注销……语气务必郑重,言明苏氏女为国事捐躯,令人扼腕,婚约虽解,但其功绩不应被遗忘。” 她要给那个逝去的女子一份最后的体面。
“是,殿下。”嬷嬷感受到长公主话中的真诚惋惜,恭敬应下。
嬷嬷离去后,长公主独自立于窗前,许久未动。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可能优秀的侄媳,更像是一件本已窥见光华、却骤然碎裂的珍宝。这桩婚约的解除,非她所愿,而是命运无情带来的遗憾。
与此同时,真正的苏婉鸾,早已在爆炸前的混乱中,通过隐秘的暗渠悄然脱身。
乌篷船在寂静的支流上滑行,她已换上粗布衣衫,容貌也经由巧手易容,与昔日那个名动京城的“忠烈乡君”判若两人。
船头,她迎风而立,最后回望了一眼北境的方向。那里曾是她挣扎、奋斗、乃至“死亡”的地方。荣辱、枷锁,还有那纸曾带来些许便利与无限麻烦的婚约,都随着断魂渡的江水与京城的消息,彻底成为了过去。
她下意识地抚过怀中那面冰凉且布满裂痕的铜镜,它预示了死亡,也指引了新生。此刻,她的心如同这逐渐开阔的江面,虽前路未知,却充满了掌控自身命运的笃定与自由。
“三年。”她望向南方的天际,那里水汽氤氲,正是江南烟雨之地,“三年后,世上再无苏婉鸾。”
只有阮娘。
乌篷船轻晃,荡开一圈圈涟漪,坚定不移地载着她,驶向全新的、只属于她自己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