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小满之家扩址
初夏一个闷热的午后，林小满正在院里晾床单，手机响起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是「市妇联项目办」。她擦了擦手，按下接听。
「林老师，恭喜！『小满之家困境儿童庇护项目』已通过政府购买服务评审，获得三年资助，总金额一百二十万元。请尽快来签合同。」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命运在耳边轻声说：「你撑过的那些黑夜，终于可以兑换成天光了。」
合同签订仪式在市妇联会议室举行。白纸黑字，甲方是「市民政局」，乙方是「小满之家社会工作服务中心」。关键词醒目：
- 购买服务期：三年（可续签）
- 服务内容：家暴/困境儿童临时庇护、心理干预、法律援助、家庭功能重建
- 资金拨付：按季度考核，绩效达标即拨款
- 硬件要求：需具备独立院落、24小时值班室、消防与监控达标
钢笔落下的瞬间，林小满想起十年前那个在衣柜里发抖的自己——原来，走出衣柜的不止是她，还有「小满之家」这个曾被嘲笑的「民间小作坊」，如今被体制正式认领。
合同落笔的第二天，她和陈远、阿豆骑电动车跑遍城郊。政府要求「独立院落」，意味着他们必须离开那座租了五年的老旧厂房——那里有过黑暗、有过火，也有过彩虹，但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第三天午后，他们拐进一条僻静林荫路。尽头是一处废弃的乡村小学：两亩半地，三面环树，一排平房围成U字形，中间是铺满阳光的水泥操场。铁门上的校牌斑驳，「向阳小学」四个字隐约可见。
她推门，风声穿过空荡教室，像久违的掌声。阿豆用手语比出：「家——安全——大院子。」她点点头，心里已拍板：就是这里。
搬家那天，花花和新生把脸贴在车窗上，看老旧厂房渐渐远去。花花小声问：「我们还会回来吗？」小满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回来了，但火和彩虹会跟我们走。」
孩子们把旧床板上的手印、蜡笔画、手语卡片一一取下，小心装进纸箱。那不仅是物品，也是他们共同的「史前记忆」——证明他们曾在一个没有护栏的地方，亲手搭起一座巢。
政府资金到账的第一季度款，50%用于硬件改造。设计师是唐沅的大学同学，听说是「困境儿童庇护所」，立刻降价一半。
- 平房外墙刷成薄荷绿，屋顶描一条暖黄，像把夏天延长；
- U形中庭改成「安全操场」，软包地垫、沙坑、彩虹滑梯；
- 原教师办公室改成「24小时值班室」，连通监控室；
- 最角落的破旧库房，推平后重建为「心理康复小屋」——双层中空玻璃，可透视却隔音，让创伤与阳光并存；
- 消防喷淋、一键报警、云端摄像，全部接入市应急系统。
施工队进场时，小满站在中庭，看铁架升起，像看一座真正的城堡，从废墟里长出来。
竣工那天，市民政局、妇联、未保中心联合验收。官员们穿着正装，踏在软包地垫上，脚步软下去，表情也软下去。一位科长环顾四周，轻声说：「原来庇护所可以不是冷冰冰的。」
验收报告写下评语：
「硬件达标，软件专业，儿童友好度高，建议作为政府购买服务示范项目推广。」
小满在签名栏写下「林小满」三个字，墨迹沉稳。她知道，这不仅是名字，也是把「民间」与「体制」缝合的针脚。
搬入新址第一周，孩子们自发举行「入城仪式」——
- 新生用手语领读：「家——安全——朋友」
- 花花把旧蜡笔画贴在新的软包墙，说：「火留在外面，彩虹留在里面」
- 志愿者们把旧厂房钥匙埋进中庭花坛，上面种下一棵槐树——取名「未央树」
他们围着小树手拉手，像画一个巨大的圆，把过去圈起来，把未来围进去。
政府购买服务资金覆盖三年运营成本的60%，剩余40%由基金会与企业捐赠补足。陈远负责财务公开，每月发布「月度账本」：
- 政府拨款使用明细
- 社会捐赠去向
- 下月预算预测
曾经质疑「民间公益不透明」的网民，在评论区写下：「原来钱可以花得这样清楚。」
资金充足，服务内容扩展：
1. 法律援助：与陈锐律师事务所签约，常年派驻律师；
2. 医疗绿色通道：市妇幼设立「小满之家儿童专用窗口」；
3. 家长支持：开设「施暴者干预小组」「受暴者复原工作坊」；
4. 同伴热线：曾被救助的青少年（如阿豆）轮值接线，提供「过来人」陪伴。
季度评估会上，投影仪播放数据：
- 本季度接收困境儿童27人，转出21人，重返家庭成功率77%；
- 心理创伤评估平均分从入住时8.7分（重度）降至3.2分（轻度）；
- 法律援助案件13起，人身保护令核发率100%；
- 公众满意度98%。
数字在屏幕上发光，像一群终于学会飞翔的鸟。评估专家合上文件夹，笑着说：「希望你们继续飞，飞得更高。」
评估结束，小满被邀请发言。她站在操场中央，背对「未央树」，面对官员、志愿者、孩子，声音不高，却穿过风：
「十年前，我从衣柜的裂缝里往外看，以为世界只有黑暗；
今天，我站在独立小院的阳光下，知道黑暗仍在，但我们可以把灯点亮，再大一点，再久一点。
政府购买服务，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
民间不再孤单，体制不再冰冷，
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给所有孩子一个——
未完、未央、却永远向光的未来。」
夜幕降临，新院的路灯亮起，一盏接一盏，像有人在黑夜里依次点燃星星。孩子们追逐光影，笑声穿过薄荷绿的外墙，飘得很远很远。
小满靠在门框，看「小满之家」新招牌在风里轻轻摇晃——
那是一块木质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
「苦难未央，希望未央，爱亦未央。」
墨迹未干，灯已亮起。
故事，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