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八点,都汇府的家里弥漫着早餐后的暖意。周立伟、许惠带着萌萌,林峰和季冬梅一起吃过早饭,周立伟和林峰留在厨房收拾,许惠与季冬梅则陪着萌萌回了小卧室。她们身上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套着白底碎花毛圈袜,配着可爱的拖鞋,走在一块儿,像三只轻盈的花蝴蝶,格外好看。
厨房的水龙头哗哗流着水,周立伟一边刷盘子一边说:“林峰,这段时间让你和冬梅住阁楼,一来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二来咱们虽说平时在一架直升机上,负责周一到周五接送海岛科研人员,作息规律还有周末,但马书记给放了五天假,这段时间于蕾她妈那边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咱们的活儿先让永新哥机组顶一阵,等这阵过了,还是咱们负责,就是临时安排。”
林峰正把冲净泡沫的盘子放进碗柜,闻言点头:“周哥,还是马书记考虑周全,是真在护着咱们。让你费心了,还让我们住阁楼,太麻烦你了,我和冬梅明天就回家。”
“别。”周立伟立刻摆手,“现在情况不明,你们直接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于蕾她妈说不定就在你家附近安排了人。都汇府这边好就好在邻里熟,车辆大多是本小区的,我的迈腾、你那辆速腾,都是找关系才让进的。除了特种车辆,别的车进不来,安全上有保障。”
林峰想了想:“确实,这边路边不让停车,也没小摊小贩,安全多了。冬梅也喜欢萌萌,能陪着惠姐和孩子,免得她们娘俩闷得慌,这样也好。”
“眼下说不清会出什么事,你和冬梅就安心住阁楼。”周立伟擦了擦手,“要是需要拿衣服、生活用品,我开车带你去,别开你的速腾,坐我的迈腾。”
林峰笑了笑:“没事儿,真要去,冒险也得干。”
周立伟却摇头拒绝:“以前你一个人,怎么都好说。现在不一样了,你有冬梅了。听我的,真要去,我陪你一起。”
林峰把厨房操作台擦得干干净净,周立伟瞧出他心里的盘算,没再多说,转身快速换了衣服:“走,开我的车去你家拿点衣服。”
林峰没再推辞,跟着上了黑色迈腾的副驾驶。车子平稳地驶出小区,朝着两公里外的住处开去。
进了家门,林峰熟门熟路地收拾东西:季冬梅的两条珊瑚绒连衣裙睡衣、四双白袜子、四条内裤、两包卫生巾,一一放进分装袋;自己的三件T恤、三条运动短裤、三双白毛巾底袜、三条平角内裤也分好类,装进一个手提袋里。
正收拾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周立伟凑到猫眼一看,笑着拉开门:“李叔,您来了。”
门口站着的是社区巡防队的李叔,也是位转业军人,以前是侦察兵,转业后分到街道办当公务员。前五个月疫情紧的时候,他和社区里其他退伍军人组成志愿队,扛起了抗疫的担子。前不久季冬梅被于蕾找的小混混骚扰,正是李叔凭着老侦察兵的经验,很快锁定了小混混的住处,配合公安把人抓了,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于蕾,算是和公安联手打了场漂亮仗,如今已是社区乃至星城区的先进个人。
“我瞅着那辆迈腾,就知道是你俩来了。”李叔笑着进门,“正好,咱们也能聊聊。”
周立伟给李叔倒了杯水:“李叔,这阵子情况还不明朗。于蕾她妈虽说从主管工商业的岗上内退了,但毕竟还有些能量,总让人悬着心。”
“这事儿我知道。”李叔呷了口水道,“于蕾和她爹判得重,没十五六年出不来。现在最大的隐患就是她妈,内退了也未必歇着。我已经跟张主任、社区党委陈书记沟通过了,我们仨都是这社区的老人,邻里街坊谁不认识谁?说句实在的,谁家养了猫养了狗都门儿清。”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放心吧,我们打算再开个会,跟巡防队的伙计们打个招呼,重点盯着非本小区的人。其实咱们这儿外来的也多是住户的亲戚——爸妈、岳父母、公婆、女婿儿媳之类的,住户都挺固定,不少是事业单位退休的,平时互相帮衬着,有啥动静瞒不住。”
他看向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峰你放宽心,有我们在,出不了岔子。”
就在这时,李叔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刑警支队的张警官。李叔接起电话,说道:“什么事?好,我开扩音,林峰和立伟都在我旁边,让他们也听听。”
手机扬声器里传出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林峰,立伟,情况我大体了解了。林峰,于蕾两个月前因为教唆小混混殴打冬梅,涉嫌故意伤害罪、行贿罪、非法集资罪等多项罪名,已经被判了15年,现在江北省女子监狱服刑。她父亲因重大生产安全责任事故罪、行贿罪、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罪等,判了无期徒刑,在江北省监狱服刑。但于蕾她妈那边还得留意,虽说办了内退,人还在岗上,我们公安、纪委等部门已经重点关注,她不是个简单角色,有一定危险性。”
林峰心头一紧,忙问:“张警官,具体有什么危险?”
“于蕾她妈叫田大兰,在星城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任职。”张警官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晰传来,“她丈夫的宏源集团能撑到两个月前仓库火灾前还盈利,十有八九是田大兰在背后运作;于蕾能进集团工作,也离不开她的关系。现在丈夫女儿都进了监狱,她肯定不甘心,很可能会找你们报复。”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不过林峰,你之前把她派人送来的50万支票交给北方航空纪委,做得很对,说明你有很强的原则性。但这么做也等于触动了她的利益,所以你们现在首要任务是保护好冬梅。她是都汇府幼儿园的在编教师,在星城区影响不小,我们公安会全力保护,街道办、巡防队、社区居委会也会配合。”
张警官话锋一转:“对了,听李叔说立伟也在?让立伟接下电话。”
周立伟应道:“张警官,我在。”
“立伟,往后叫我张叔就行。”张警官的语气亲切了些,“你是机长,林峰是你副驾驶,冬梅算是你弟媳妇。我的意思是,你得和林峰把工作做通,先别让他们回家,就住你那儿。田大兰这人心气高,丈夫女儿都进去了,难保不会铤而走险报复,局长特意交代过要重点防范。”
周立伟连忙说:“张叔您放心,我已经跟林峰沟通过了,他听劝。”
“那就好。”张警官道,“过段时间我去都汇府一趟,看看你们,一起吃个饭,当面了解下情况。直接让你们去刑警支队不太好,毕竟你们是北方航空这种大国企的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行,张叔。”周立伟应道,“您什么时候来,提前说一声,我们随时等着。”
都汇府的卧室里,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萌萌坐在床上,小心地把许惠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脚放在自己腿上,隔着袜子轻轻揉捏着。尽管中间还隔着一层肉色连裤丝袜,她仍能感觉到妈妈圆润的脚趾像一颗颗小珍珠,便仰起脸说:“妈妈,我给你揉揉脚丫子。”
许惠笑着应道:“好呀,妈妈的脚丫子就靠在你身上,萌萌揉得可舒服了。”
“妈妈的脚像小白兔。”萌萌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袜子上的碎花。
“妈妈穿了白底碎花袜子,可不就变成小白兔啦。”许惠笑着把脚往萌萌怀里挪了挪,“来,小白兔要钻进你怀里咯。”
萌萌懂事地用胳膊轻轻圈住妈妈的脚,揉了好一会儿,又隔着袜子在脚心上亲了亲。袜子上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混着一点淡淡的汗味,是妈妈身上暖暖的味道。
“妈妈本来就属兔呀,”许惠把萌萌搂进怀里,紧紧抱着她说,“我是兔妈妈,你就是兔宝宝,来,兔宝宝让妈妈抱抱。”
季冬梅坐在旁边,笑着打趣:“萌萌,你成了小兔子,妈妈是大兔子,那阿姨有点胖,就是胖兔子啦。你看,咱们都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一样的小碎花毛圈袜,这小卧室呀,都变成兔子的家了。”
“阿姨也是兔子变的!”萌萌咯咯地笑起来。
季冬梅也凑到床边躺下,从床头柜拿起三个兔子耳朵发卡,挨个戴在许惠、萌萌和自己头上,笑着说:“是呀,阿姨、妈妈和你,都是兔子变的。来,咱们变个身。”粉色的发卡配着她们身上的睡衣,显得格外可爱。
“阿姨,我要摸摸。”萌萌伸出小手,想去碰季冬梅的发卡。
季冬梅轻轻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放在萌萌身上,轻声说:“阿姨摸摸你,乖哦。”她的手碰到萌萌的小屁股,那里穿着充当小内裤的尿布裤,便又说:“萌萌现在是阿姨和妈妈的兔宝宝啦,屁股上穿着尿布裤,要是尿憋急了,不用特意跑卫生间,直接尿在尿布裤里就行,阿姨或妈妈都会给你洗的。”
萌萌有点不好意思:“阿姨,我都五岁了,尿裤子太丢人了。”
“不丢人呀。”季冬梅耐心地哄着,“阿姨和妈妈都知道你在幼儿园可棒了,从来不会拉裤子、尿裤子。这是在家里呀,放松点没关系的,乖。”
许惠也在一旁帮腔:“对呀,在家里不用那么拘谨,咱们兔宝宝怎么舒服怎么来。”
萌萌看着妈妈和阿姨头上的兔子耳朵,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脸上渐渐绽开笑容,往许惠怀里缩了缩,像只安心的小兔子,把所有的拘谨都抛开了。
许惠把萌萌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呢喃:“萌萌乖,兔妈妈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
萌萌在妈妈怀里点了点头,小脑袋往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闭上眼睛没多久,就伴着均匀的呼吸睡着了。许惠小心地摘掉她头上的兔子发卡,轻轻拍着她的背。卧室里的美的1.5匹变频空调还在静静制冷,贯流风机低低的转动声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陪着母女俩沉入浅眠。
季冬梅看着这一幕,心里软软的,轻手轻脚走过去,把萌萌从许惠怀里接过来,放在铺好的粉红色珊瑚绒毛巾被上。她先把萌萌穿着白底碎花毛圈袜的小脚裹好,再将她穿着珊瑚绒睡衣的小身子整个包起来,远远看去,像个圆滚滚的粉红色团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冬梅,你看她睡得多香。”许惠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季冬梅笑了笑,躺在萌萌身边,轻轻搂着她,手掌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让她睡吧,累坏了。萌萌乖,阿姨和妈妈都在这儿呢,什么都不用怕。”
萌萌在毛巾被里微微蜷缩了一下,像是找到了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许惠挪了挪身子,挨得更近些,让萌萌能感觉到妈妈就在身边,那份安稳,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与此同时,周立伟和林峰已经把车开进了都汇府的停车场。林峰手里拎着两个手提袋,一个装着季冬梅的衣物,另一个是自己的换洗衣物,他感慨道:“周哥,张叔和李叔说得真没错,现在回去确实太冒险。”
周立伟锁好车,沉声道:“听我的,这阵子你和冬梅就安心住下。田大兰那人心思重,无孔不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找上门。等这阵风过去了,再回家也不晚。”
回到家,两人径直进了厨房。周立伟负责洗菜,林峰拿起菜刀切菜,分工明确,动作麻利,厨房仿佛成了一条默契的流水线。
周立伟先把肉丝炒至发白,接着倒入青菜,手腕一抖,铁锅在灶上颠出轻快的弧度,青菜与热油碰撞出滋滋的声响。厨房里的美的侧吸油烟机卖力工作,大部分油烟被吸走排出;偶尔逃逸的油烟,也被北窗那台绿岛风换气扇及时抽了出去,五片扇叶在滚珠轴承电机的带动下高速转动,转走了油腻,只留下一片清爽。
许惠和季冬梅牵着萌萌走进餐厅时,红烧清江鱼正冒着热气摆在餐桌中央,周围错落摆着几道荤素菜。周立伟抬头笑了笑:“都来了?快坐下吃饭。”
等她们落座,周立伟和林峰才坐下。周立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林峰,冬梅,这段时间得委屈你们住阁楼了。眼下局势不明朗,确实有风险。都汇府这边好在进出的多是小区里的人,除了你的车托关系能进,我的迈腾、你惠姐的高尔夫,再就是特种车辆,外人很难随便进来。不是我强留,是你们的安全最要紧——咱俩在一架直升机上搭档,冬梅和你惠姐又投缘,我和你惠姐总不能不管你们。听我的,先别着急回家,等局势稳了再说。”
林峰举起手里装满气泡水的杯子,语气里满是感激:“周哥,这段时间真是给你和惠姐添太多麻烦了。你们本来带着萌萌就够忙的,还得操心我们俩……”话没说完,他便仰头喝了一大口。
许惠连忙摆手:“林峰你别这么说。这事儿不是小事,冬梅性子单纯,万一出点岔子怎么得了?两个月前于蕾找人打冬梅那事还记着吗?虽说于蕾父女俩都判了刑,但田大兰还在位置上,那人心思深,保不齐会乱来。我和你周哥早商量好了,阁楼客房空着也是空着,你们住着,等这阵风过去再回家不迟。”
周立伟跟着点头:“就是这话。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有你在,我还能有个说话的伴儿;你惠姐带萌萌累了,冬梅也能搭把手,哪算添麻烦?听我的,安心住着。”
林峰看着周立伟和许惠真诚的眼神,心里暖烘烘的,点了点头:“那……就听周哥和惠姐的。”
萌萌乖乖坐在椅子上,小手捏着勺子,安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她不懂什么叫“局势”,也不知道外面藏着什么风雨。在她小小的世界里,有爸爸妈妈陪着,有林峰叔叔和冬梅阿姨逗她玩,餐桌上有爱吃的鱼,这就已经是最圆满的日子了。
午餐过后,周立伟和林峰在厨房收拾餐具,许惠看了看,跟进去轻声说:“林峰,你先去客厅歇会儿吧,我和你周哥说几句话。”
林峰点点头,转身去了客厅。
厨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许惠才开口:“老公,这个田大兰到底有多大能量?我只听你说她在市场监督管理局,还是正处,真有那么厉害?”
周立伟一边刷着盘子,一边沉声道:“田大兰在市监局的要害部门当主任,管着星城市不少企业和经营户的审批办证。说白了,于蕾她爹当初找她,图的就是她手里的权能开绿灯。我不是长他人志气,我和林峰在北航开直升机,负责接送海岛科研人员,虽说也是正经差事,但北航是国航下属的央企,真出了事,大不了北航兜着,再不济还有国航顶着,我俩火上烤烤不算啥。”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起来:“可你和冬梅不一样。你是小学老师,冬梅是幼儿园老师,都是星城区教体局的正式编。田大兰是正处级省管干部,职权差不多抵得上一个县长,老话讲‘官大一级压死人’,她要真想报复,拿捏你们俩太容易了,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许惠蹙了蹙眉:“我懂你的顾虑,可这么做,会不会太敏感了?”
“我不敏感不行啊。”周立伟关掉水龙头,声音里带着点后怕,“当初冬梅要是多些防备,也不会被于蕾找人打了。”
“行,那就让林峰和冬梅住阁楼吧。”许惠叹了口气,“这两口子干净利索,倒也省心。我就是担心,你那些亲戚怎么看?特别是你表哥,他在市委当副处,会不会觉得你小题大做,跑到咱爸妈那儿告状?”
周立伟擦了擦手,语气笃定:“放心,两边爸妈都知道这事儿。我爸特意打电话说,林峰跟我亲弟弟似的,冬梅就像弟媳妇,现在局势复杂,让他们住家里没错。你岳父母是北方大学的老师,还说不行就安排去北大家属院,那里都是教授和老师,环境单纯安全。我没答应,宁愿让林峰他们欠咱们人情,也别欠爸妈的,虽说爸妈疼咱们,但这终究不妥。”
“我懂你的心思,也懂爸妈的好意。”许惠握住他的手,“老公,不管怎样,我和萌萌都陪着你,咱们一起护着林峰和冬梅。”
周立伟把最后一个碗放进碗柜,脱掉围裙,转身和许惠紧紧抱在一起。
就在这时,周立伟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表哥”的名字。他皱了皱眉接起,对方心高气傲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立伟,你让林峰和冬梅住你家了?多大点事?不就是于蕾气不过,找人给冬梅打了个招呼么?你倒好,跟林峰沆瀣一气,把于蕾送进监狱,这不是给我上眼药?”
周立伟的火气“噌”地上来了,对着电话怒斥:“放屁!什么叫‘打了个招呼’?那是轻伤一级,够判刑的!妇女儿童保护法是摆设?于蕾撺掇小混混打人,田大兰还派人送50万支票想私了,傻子都看得出来是想撤案!刑警队张警官都说了,这案子早就上报市局了,能撤吗?就算她递谅解协议,我当林峰的代理人也绝不答应,该判刑就判刑,她自找的!现在扫黑除恶这么严,我和林峰绝不可能当这种人的保护伞!”
表哥却不依不饶:“立伟,我知道你俩在北航是正式工,搭档这么多年亲如兄弟,可这是人情世故!你非得当第一个掀桌子的?江湖路远,总会再见的。”
“下辈子再见吧!”周立伟冷笑一声。
“这年头哪来的真黑社会?不就是内斗么?”表哥的声音带着嘲讽,“于蕾她爹有个有权的老婆,很正常。林峰和于蕾分了四年,转头跟冬梅结婚,不就是不想按于蕾她爹的意思从北航辞职入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很正常。可他这么干,不等于打田大兰的脸?她好歹是个官,你和林峰不怕,就不怕她对付冬梅?”
周立伟的声音陡然严厉:“我给林峰出主意,用得着你审批?你是市建委的,管建筑审批的,林峰这事儿归公安管!我警告你,身居要职就安分守己,别把手伸太长,小心玩火自焚!”
“行,你有种!”表哥的语气变得阴狠,“这事儿牵扯政治,你那点硬气在政治面前一文不值!你之所以到现在还是个直升机机长,就是因为太死脑筋,不违规、不收礼、不吃请,有什么用?等着吧,总有你和许惠哭的时候!”
周立伟毫不示弱:“我看该哭的是你!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早晚会被揪出来!我当机长、许惠当老师,我们乐意!轮不着你指手画脚,你自己好自为之,想想后路吧!”
说完,他“啪”地挂了电话,胸口还在起伏。许惠默默递过一杯水,轻轻拍着他的背。
林峰闻声走进厨房,见周立伟脸色未平,便问道:“周哥,刚才听你在厨房打电话语气挺冲,是有人多管闲事了?”
周立伟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那表哥,市建委的,混账东西,管事儿管到咱们北方航空公司头上来了,甭理他,纯粹添乱。”
许惠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丈夫爆粗口,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在提醒他注意言辞。随后她说道:“老公,你和林峰聊着,我去小卧室陪冬梅和萌萌了。”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厨房。
周立伟望着妻子的背影,她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白底碎花毛圈袜配着可爱拖鞋,走起路来轻盈得像只花蝴蝶,渐渐消失在小卧室门口。
两人来到客厅坐下,沏上茶。周立伟呷了一口,说道:“林峰,你发现没,这才刚开始就有人跳出来管闲事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想干涉这干涉那的。”
林峰笑了笑:“周哥,看来你这表哥是急了。说句不好听的,他说不定真和田大兰有什么瓜葛。”
“他管建委,田大兰管市场监督,按说各司其职,但牵扯到利益,难免有联系。”周立伟分析道,“你想,一个工地从动工到盖楼,总得有食堂吧?这就和市场监督管理局脱不了关系。说不定田大兰为了让自家沾亲带故的人承包工地食堂挣钱,直接找我表哥牵线,把食堂安到工地上。工地上工人吃饭油水少,但承包商、项目经理那些人,开小灶、点小炒,可比大锅菜赚得多。搞不好我表哥和田大兰还在里面掺了股,拿分红,一个月万儿八千的怕是起步价,说白了,就是捞灰色收入。”
林峰皱了皱眉:“周哥,我觉得可能不止这些,说不定还牵扯到疾控中心、城管委这些部门。”
“你说得对。”周立伟点头,“就说工地的卫生间,排污得接入市政管道吧?这就得跟相关部门打交道,弄不好就得交钱打点,不然随便找个理由堵了下水道,整个工地能臭烘烘的没法开工。”
林峰听了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摇了摇头:“这事儿想想真够让人膈应的。”
“还有疾控中心,也就是防疫站,工地食堂和卫生间是重点检查区域。”周立伟继续说道,“他们随便去转一圈,想找理由叫停太容易了。毕竟工地的卫生条件,跟五星级酒店没法比,人家酒店那后厨、卫生间,那才叫锃光瓦亮。”
林峰接过话头:“周哥,这个我知道,其实对工地来说,真正棘手的是星城这边的土方行业。”
“可不是嘛。”周立伟点头,“土方活儿基本都是当地人在做,工地上有句话,‘惹谁都别惹土方’。他们真敢背地里堵大门,找些无业游民来闹事儿,说白了就是地头蛇,不好惹。”
林峰没插话,静静听着。
周立伟继续道:“除了土方,连‘白帽子’都得让着点——那些是甲方,要么是政府部门,要么是业主方。得罪了他们,这工地直接烂尾都有可能。其实土方的人只要伺候到位,倒也未必会生事。真正要命的是公安、消防、城管、卫生、防疫、工商、食药监这些‘大头’,还有街道办这样的‘小头’。这些部门代表着政府,黑的白的谁都惹不起。等着看吧,我表哥也好,田大兰也好,但凡和工地沾边的,指不定送了多少茅台、华子,说不定还有票子,就为了办事儿方便。”
林峰皱起眉:“周哥,这么说,你表哥这是已经……”
“不好说,但可能性不小,关键得有证据。”周立伟语气沉了沉,“老话说‘反腐需要证据,反恐只需要坐标’,后者一颗导弹就能解决,前者却得实打实的凭据。我见过我表哥,出门吃饭非茅台不喝,抽烟起步就是软中华,70块一包的那种。咱俩呢?我年薪五十万,以前抽22一包的小苏,现在早戒了;你年薪三十万,也抽小苏。虽说不算多好,但踏实。他倒好,衣服非爱马仕、梦特娇这些牌子不穿。咱俩收入不算低,还是国企正式工,穿衣服就图个舒服耐穿,普通牌子就行,没必要花那冤枉钱,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林峰听着,忽然笑了:“周哥,我怎么觉得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周立伟也笑了,摇了摇头:“不是黑色幽默,是现实。对我表哥和田大兰他们来说,权力意味着一切。对咱俩来说,虽说年薪三五十万,却是一趟趟飞直升机挣来的,周一到周五早出晚归接送科研人员,周末固定休息,靠的是技术吃饭。这钱挣得辛苦,但每一分花着都踏实,夜里睡得着觉。”
小卧室里,季冬梅和萌萌并排坐在床上,两人都穿着粉红色珊瑚绒连衣裙睡衣,脚上是同款的白底碎花毛圈袜,远远望去,像两个圆滚滚的粉红团子,透着一股子憨态可掬。
许惠也穿着一样的睡衣和袜子,坐在她们身边,柔声道:“萌萌,妈妈和阿姨都陪着你呢,有什么心愿,咱们一起帮你实现好不好?”
萌萌晃了晃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想被包起来,暖暖的、软软的,肯定很舒服。”
许惠笑着应了声“好”,先把一条粉红色珊瑚绒毛巾被铺平,又取过一条开身款的白底碎花珊瑚绒连衣裙,解开扣子也铺在毛巾被上。她小心地把萌萌抱上去,先将孩子穿着毛圈袜的小脚裹好,再一点点把她穿着粉红睡衣的小身子拢进两层布料里,最后用毛巾被轻轻裹住。三层柔软的珊瑚绒叠在一起,把萌萌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可爱极了。
“好了,现在咱们萌萌就是个奶娃娃啦,妈妈和阿姨都会守着你。”许惠刮了下萌萌的小鼻子。
萌萌在“团子”里动了动,疑惑地问:“妈妈,为什么把我的小碎花睡衣也包进去啦?”
“因为妈妈爱你呀。”许惠耐心解释,“你身上的粉红睡衣外面只裹毛巾被太薄啦,垫一层小碎花睡衣,就能多一层暖和,让你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呀。”
萌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小声说:“可是……要洗好多睡衣呢。”
“没关系呀。”许惠笑着摆手,“妈妈和你、还有阿姨的粉红睡衣,垫着的碎花睡衣,还有这条毛巾被,都可以丢进双缸洗衣机里‘洗澡’。洗完甩干,晾晾干,还是漂漂亮亮的样子,洗衣机不会把它们冲走的,只会帮咱们洗得干干净净。要是洗衣服的时候,你想在旁边看着,就陪着我们好不好?”
“好呀!”萌萌立刻应道,“我要陪着妈妈和阿姨洗衣服,洗衣服肯定很辛苦。”
许惠被孩子的懂事逗笑了,又问:“那萌萌还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萌萌的小眼睛转了转,指着许惠的脚说:“妈妈,我要你的袜子。”
许惠便弯腰脱掉脚上的白底碎花毛圈袜,露出里面肉色的连裤丝袜,尽管脚尖处做了加固,仍能隐约看到圆润的脚趾像小珍珠般可爱。她把袜子递给萌萌。
萌萌从毛巾被里伸出小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套在自己手上,举起来晃了晃:“妈妈,你看,我有小手套啦!”
“这是小碎花手套哦,要好好保护你的小手呀。”许惠笑着说,“不过等它想‘洗澡’的时候,就得钻进你的粉红睡衣口袋里,跟着一起进洗衣机,这样才能洗干净呢。”
客厅里,周立伟和林峰面前的茶杯换了新茶,热气袅袅中,两人正低声商议着下一步的打算。从田大兰可能动用的关系,到如何更周全地护住许惠和季冬梅还有萌萌,再到要不要主动和张警官同步最新的想法,每一个细节都斟酌再三。话语间没有太多激昂的情绪,却透着一股稳扎稳打的坚定——无论对方有多少手段,他们都得提前布好防线。
而小卧室里,早已是另一番景象。萌萌被裹在珊瑚绒毛巾被里,像颗饱满的粉团子,呼吸均匀地沉睡着,小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许惠和季冬梅一左一右躺在她身边,或许是连日来的操心稍稍放下,或许是身边的暖意太过安心,两人也抵不住倦意,渐渐合上了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和着空调送出的微凉气流,安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一个家,两个空间,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紧紧连在一起。客厅里的凝重,是为了守护卧室里的安稳;卧室里的静谧,又给了客厅里商议的底气。没有谁刻意说过“我们要一起扛”,但那份不约而同的默契,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这或许就是家的力量——有人为前路披荆斩棘,有人为后方筑牢暖巢,看似各在一方,实则目标一致。窗外的风再急,门内的这份团结,就是最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