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少年走后,沈辞在客栈里转了两圈,终究按捺不住,也跟了出去。
周掌柜在身后喊着“山路滑”,他只摆摆手,借着月光往山道上追去。
山风比夜里更凉,吹得林叶“沙沙”作响。沈辞踩着碎石子一路往下,远远看见红衣少年的身影在山道上浮动,像团跳跃的火焰。
他加快脚步追上,却见少年正站在块凸起的岩石上,望着山腰处的火光——那是劫匪们在山洞前点的火把,影影绰绰能看见几个人影在搬东西。
“你怎么跟来了?”红衣少年回头,眉骨的划痕被月光照得很清晰。
“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沈辞喘着气,拍了拍腰间的玉佩。
“我爹是京兆尹,虽然管不到这青云山,但对付几个小劫匪,还是有点法子的。”
红衣少年挑了挑眉,没再赶他,转身往火把处走去。
沈辞赶紧跟上,心里却好奇得紧——这少年明明背着个像剑匣的东西,刚才动手却只用拳头,难道那木匣里装的不是剑?
山洞前,独眼劫匪正指挥着手下把一箱箱财物搬出来,大多是绸缎、瓷器,还有几锭元宝,显然是劫来的商货。
见红衣少年过来,他立刻谄媚地笑:“仙师,都在这儿了,一分不少。”
红衣少年扫了眼箱子,突然问:“你们劫商队时,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青衫的老者,带着个青铜罗盘?”
独眼汉子愣了愣,挠着头想了半天:“青衫老者?没印象……我们劫的都是些行商,没见过带罗盘的。”
少年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追问,只道:“把东西搬到山脚的官道旁,等着官府来取。”
“哎哎!”独眼汉子忙不迭应着,指挥手下挑担的挑担、抬箱的抬箱,像群受惊的兔子。
沈辞在一旁看着,见红衣少年盯着那些财物出神,忍不住问:“你找青衫老者?”
“嗯。”少年应了声,声音很轻,“我师父的故人,据说半年前路过青云山,之后就没了消息。”
沈辞恍然——难怪他年纪轻轻就下山,原来是寻人。他正想再问,却见少年突然转身,看向山洞深处:“里面还有人?”
山洞里黑漆漆的,只有火把的光往里探了半尺。独眼汉子脸色一变:“没,没有啊……”
“是吗?”红衣少年的声音冷下来,突然抬手,掌心腾起一簇火苗,朝着山洞里掷去。
火苗划过一道弧线,照亮了洞深处的景象——那里竟缩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抱着膝盖发抖,怀里还紧紧揣着个布包。
“你藏了人?”红衣少年的目光落在独眼汉子身上,带着怒意。
独眼汉子“扑通”跪下:“仙师饶命!这是……这是上次劫商队时,那商人的小厮,我们没敢杀,就……就留着跑腿……”
红衣少年没理他,走进山洞,蹲在那发抖的小厮面前:“别怕,他们不敢伤你了。”
小厮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看见少年掌心未熄的火苗,却突然瞪大了眼:“你是……琼山的人?”
少年点头。
小厮突然哭出声:“我家老爷就是被琼山的人带走的!他说要去寻什么‘离火剑’,让我在山下等,可等了三个月都没回来……”
“离火剑?”红衣少年猛地攥紧了拳,“你再说清楚点!”
“我家老爷是个铸剑师,”小厮哽咽着,从布包里掏出块残破的剑穗,“他说收到琼山的信,说离火剑在青云山现世,要去看看……那天他跟着个穿灰袍的琼山弟子走的,还说要是他没回来,就让我把这剑穗交给琼山的人……”
红衣少年接过剑穗,那是块用防火蚕丝织的穗子,上面绣着半朵火焰纹,正是琼山内门弟子的标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忽然转身看向背在身后的木匣,眼神变得异常凝重。
沈辞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离火剑是什么”,却见独眼汉子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抄起身边的短斧就往红衣少年背后砍去——显然是想趁其不备下死手!
“小心!”沈辞惊呼出声。
红衣少年像是背后长了眼,猛地侧身,同时反手抽出背后的木匣。他没开盖,直接握着木匣往独眼汉子手腕上砸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短斧落地,独眼汉子抱着手腕惨叫起来。
“不知死活。”红衣少年冷冷道,将木匣重新背好。
沈辞却看得心头一跳——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木匣侧面的黑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剑,而是半截泛着银光的刃,形状古怪,倒像是……刀?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着“官爷这边走”。原来是周掌柜不放心,跑去山下的驿站报了官。
红衣少年看了眼赶来的官差,又看了看那箱财物和小厮,对为首的官差道:“人赃并获,这小厮是证人,劳烦你们送他去县里,再把财物交还失主。”
官差见他气度不凡,又听说是琼山弟子,连忙拱手应下,押着哭爹喊娘的劫匪和一箱箱财物往山下走。
山道上又只剩下沈辞和红衣少年。
“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沈辞望着少年,“总不能一直叫你‘红衣少年’。”
少年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凌火。”
“凌火……”沈辞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倒和他的火雷之拳很配,“我叫沈辞。”
凌火点点头,转身往山顶走。沈辞跟上,忍不住又问:“你那木匣里装的到底是什么?我刚才好像看到……不是剑?”
凌火的脚步顿了顿,月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是刀。”
“刀?”沈辞更惊讶了,“琼山不是以剑术闻名吗?怎么会练刀?”
“谁说琼山只能练剑?”凌火的声音里带了点自嘲,“我师父说,兵器无好坏,能用它护着该护的人,就是好兵器。”
他说着,抬手摸了摸背后的木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摸什么珍宝:“这是‘断水’,我师父留给我的。”
沈辞还想再问,凌火却加快了脚步,显然不想多说。他只好把话咽回去,心里却记下了“离火剑”和“断水刀”这两个名字——看来这青云山,藏的秘密比他想的要多。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周掌柜端上热腾腾的米粥和咸菜,凌火狼吞虎咽地吃着,像是很久没好好吃过饭。沈辞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琼山弟子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褪去“仙师”的光环,也只是个为了寻人和师父遗愿奔波的少年。
“接下来去哪?”沈辞问。
凌火喝了口粥,抹了抹嘴:“去山脚下的小镇,找那个铸剑师的消息。”他顿了顿,看向沈辞,“你呢?继续留在这望月楼?”
沈辞想起京城的规矩和侯府的束缚,又看了看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笑了:“我跟你一起去。”
反正出来就是为了见识江湖,有个会火雷之拳、背着神秘刀匣的少年同行,总比在山顶客栈发呆有趣得多。
凌火挑了挑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