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周屿把黄色信封拍在玄关大理石托盘,声音清脆如法庭落槌。
“本月家用,五千,老规矩。”
他领带笔直,像一把尺,量她的肩膀、腰、膝盖。
林絮双手接过,指尖触到信封厚度——薄了。
“发票和明细表在这里。”他递来另一叠A4,“匹配不上,下月扣双倍。”
她点头,在“领款人”栏写:林絮,32岁,全职主妇。
写“全职”二字时,笔划一滑,变成“残职”。
周屿瞥见,没说话,只把钢笔帽“嗒”地合上。
子仪背着小书包跑来,把印章当玩具往信封盖“合格”。
红色印油渗进纸纤维,像血迹。
林絮微笑,摸儿子头,却听他小声背:“用度须省,是贤母。”
电梯门合拢,周屿走了。
她数钱,只有四千九,缺一张。
发票总额却写着五千——那消失的百元被周屿当“滞纳金”。
她把信封对折,塞进围裙口袋,像塞一块冰。
收拾餐桌时,糖罐裂缝扩大,糖粒沿瓷面下滑,发出轻响。
她忽然蹲下,把糖一粒粒捡起,数到一百零三,缺了一粒。
那一粒滚到冰箱底,幽暗狭窄,她伸手,摸到灰尘,也摸到一张折成方块的购物小票。
展开,上面用指甲划出凹痕:
“需要吗?——许”
字迹熟悉,像高中同桌许窈的连笔。
林絮心脏猛地撞击胸腔,抬头看钟——八点,还有整片白天要忍。
她把糖粒倒回裂缝罐,裂缝正对客厅监控。
然后,她取出手机,在“阁楼日记”写下标题:
【家用信封No.2】缺的不是一百,是钥匙。
按下发布那秒,门铃响,快递送来一本法律条文选编,收件人:林女士。
她没订过。
包裹外层的寄件人栏,只写了一行铅笔字:
“第一课,经济控制=家暴。”
她抬头,监控红灯闪了一下,像眨动的眼睛。
林絮把书藏进围裙,糖罐裂缝里,一粒糖“啪”地掉在地上,滚向门口。
门把再次转动,周屿忘了东西?
她屏息,脚尖抵住那粒糖。
门开一条缝,风吹进来,糖粒继续滚——
滚出门外,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