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此时此刻，李明华老师也只得搭话：“对呀，我来赶集。咦，你怎么不上学？”
“李老师，现在是休息时间，我来集上转转。”
“休息时间就不能学习了，你的作业都做完了？”
二狗搔着后脑勺，讪讪地说不出话。
“来集上看看倒没有什么，别耽误了上课！”
“老师，我知道。”
“集上有什么可看的，就是些卖东西的，买东西是要花钱的，你身上能有多少钱，对吧，转一转就回去吧。”
“我知道，老师，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也不买什么，就是看看。”
“几十块钱？你哪来这么多钱，偷家里的？”
“没有，不是偷，我奶奶给的生活费。”
“你奶奶给的？你爸爸妈妈呢？”
“我爸爸死了，我妈妈改嫁了，我跟着奶奶过，我奶奶是捡破烂儿的。”
“哦，我还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呢。那你可得好好上学，要不将来怎么办？”
“我知道，我自己也能挣钱。”
“你也能挣钱？不好好上学也能挣钱吗？扛麻袋，去建筑工地上和水泥、推砖？你要是这样想的话，现在就不用上学了，干这些活也用不到学问，只要有力气就行，还能给你奶奶减轻负担。但是你的人生就完了，明白吗？”
二狗呵呵傻笑着，“不是扛麻袋，我会雕刻，我用雕刻挣钱。”
李明华老师蹙起柳叶眉，“什么是雕刻？”
“就是雕刻石碑，还有石狮子……”
“哦，我知道了，这是石料厂的活儿，也算个技术活，你会雕刻？”
“会的，以前我爸爸就是干这个的，我经常去那个石料厂玩，光看也看会了。”
“哦，那你还这么小，人家也不敢雇佣童工的。再说，你还上学，哪有时间干这个？”
“周六周日我就去干活，有些小件我就拿回来，利用晚自习之后的时间，也就是睡觉之前的时间雕刻，到周六周日再拿去换钱，反正人家是计件的，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价格。我又不是长工，人家也没问我是不是学生，我觉得我要是不说，人家一看我的长相，还认为我二十好几了呢。”
李明华老师咯咯大笑。她是不常笑的，看到她如此开心的笑，气氛也活跃了不少，二狗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唉，李老师，我这人就是太成熟，太稳重，太有内涵了，没办法啊！”
李明华又咯咯的笑了一阵，“咦，你不是住宿舍么，在宿舍里怎么雕刻？弄出声音来，不影响你的同学睡觉吗？”
“李老师，我不住宿舍。”
“那你每天放了学要回家？”
“不是，我在观沟村租的房子，我用我自己挣的钱租的房子，我早就不花我奶奶的钱了，她还没有我挣钱多哩。”
“你在观沟村租的房子？”
“对呀，租了一间屋，一间南屋，但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哦。”李老师好似陷入了沉思。她也是在观沟村租的房子，只不过是个独门独院。观沟村就是观沟镇的中心村，就在学生宿舍旁边。也可以说，观沟村很大，分东村跟西村，学生宿舍就在东村村旁。
李老师微微一笑，“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不多，不算多。”
“不算多是多少啊？”
“一个月三百多块，有时也二百多，有时也四百多一点，因为干的活不是一样多，每个月都不一样多。我有时心情不好，放了学也不想做，我不是每天都干活，因为有那么多作业……”
说到这里，二狗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口。
“没事儿，你是个学生嘛，当然要做作业的，老师也是为你们好，对不对？”
“对的。”
“你能挣这么多钱？真是不简单，还是个小孩子呢，不过可别耽误了上学啊，明白吗？”
“明白，李老师。”
李老师当然会认为二狗挣钱不少，因为那时刚毕业来镇上教学的老师实习工资也不过二百多，即便李老师这样教学好几年的县二级教师，也不过一个月三四百块钱。
“行吧，你去转转吧，早一点回学校，要好好上学。”
“明白，李老师再见。”
“嗯，再见。”
二狗可不想跟李明华说再见，他很想跟李明华老师多说说话，但他也看出李老师要走，也只能这么说。他跟李明华老师讲的话都是真的，那会儿他的确在观沟村租的房子，也的确挤出时间干点雕刻活儿。我去过他的宿舍一次，是一间南屋，靠着猪圈，夏天还能闻到猪粪的味道。但那猪圈早就闲置起来，房东也不在这个院子里养猪。
他的房间里也很是简陋，只有一张单人竹床，和一张木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别无。当然，在墙角还有一个便池，外面直接联通化粪池。在房间里出现这个也是没谁了，白天他就用一张大纸壳子盖住，到用的时候再拿开。
我也问过二狗，这房东家的南屋怎么这么奇怪，又不是厕所，便池怎会出现在睡觉的屋中？二狗解释说，这间南屋和那猪圈本是一体的，为了租屋，房东才将猪圈一分为二，间出来这么一个南屋。刚开始只当厕所用，所以才有便池，也没打算当做房子租赁，谁知二狗居然相中了这间屋子。房租的确便宜，可二狗住这样的房子真的是为了省钱？他有手艺，还在乎这几块钱？我也想不明白，也没想过问二狗，毕竟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二狗也是第一个租这间屋子的人，恐怕他也将是租这房子的唯一的人。
李老师跟二狗说了再见之后，却没着急回家，而是转身又去了公路东边的集市，想是她还有东西要买。
公路两旁是一间间的门面店，门前熙熙攘攘。绕过公路，来到那些门面店后面，便是东边的集市。那像是一个很大的广场，足有百余亩地，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有鱼市、肉市、菜市，有卖布料的，有卖衣服鞋袜的，还有卖调料品的，弄一口大锅，摆上几个条凳卖羊肉汤的，更有剃头修鞋的，卖什么的都有，一应俱全。
二狗站在那里，望着李明华老师渐渐远去的倩影，望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还有身上那件性感迷人的浅蓝色旗袍，忽然心头一动，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