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夜也越来越深,几人就在老槐树的一旁等待着,丑时刚到,风凌寒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警惕的注视着小径。
与此同时,“哗啦...哗啦...哗啦...”一阵阵清晰、沉闷、富有节奏的金属拖地声,突兀的从西北方向的密林深处传来,声音由远及近,在死寂的山林中回荡,每一下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众人的心尖之上。
“来了!”风凌寒眼神骤冷,斩鬼刀无声滑出刀鞘半寸,露出的一线寒刃在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风凌霜手腕一抖,紫色的长鞭滑入掌心,鞭梢微微颤动,楚青黛脸色惨白,下意识间抓住了风凌霜的胳膊。
少宸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右手中扣住了数张符箓。
“哗啦...哗啦...”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拖沓、不协调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拖着沉重的铁器,一步步走出密林的阴影。
月光艰难的穿透浓密的树冠,吝啬的洒下几点惨白的光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脚。
一只赤裸的、沾满污泥和暗褐色干涸血迹的脚,脚踝以违反人体结构的角度向外扭曲着,接着是另一只脚,同样扭曲,拖在地上,然后,是两条腿,裤子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并且布满尸斑和腐败水泡,那东西膝盖僵硬,行走时几乎不能弯曲,全靠腰胯和另一条腿的拖拽,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咯吱”声。
那上半身终于从阴影中显现,一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上衣挂在身上,胸口处有一个巨大贯穿性的破洞,边缘是撕裂的皮肉和凝固的黑血,裸露的皮肤同样呈现死人的青灰色,部分地方已经腐烂流脓。
而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其头颅低垂着,头发稀疏黏连,沾满污秽,颈骨似乎断了,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在胸前,当它经过一片稍亮的月光时,几人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脸...
一张完整的人皮,被粗暴的覆盖在它自己的脸上,人皮的边缘与下面的血肉黏连、卷曲,呈现出恶心的酱紫色,人皮的五官位置被撑得变形,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巴被拉扯成一个巨大向上弯曲的弧度,非常贴合楚青黛先前描述的,那些死者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这张“笑脸”在青灰色的尸皮映衬下,比任何狰狞的鬼脸都要恐怖百倍!
而它的右手正拖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大铁锤,锤头沉重,沾满了暗红色的污垢和几缕疑似毛发碎骨的东西,铁锤的柄上拴着一条粗重的铁链,另一头缠绕在它的右臂上,正是这柄铁锤拖在地上,发出那“哗啦...哗啦...”的死亡之音。
它居然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四个活人,被尸皮覆盖的空洞眼窝,直勾勾的盯着前方,拖着沉重的铁锤,沿着那条拖痕的路径,一步,一步,僵硬而执着,正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挪动,随着它靠近,腐烂的躯体散发出浓烈的恶臭,混合着铁锈和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清溪村噩梦的源头之一,拖着铁锤的行尸。
“动手!”风凌寒的声音冰冷如铁,毫无波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道撕裂昏暗的刀光。
风凌寒的速度快得超出了行尸迟钝的反应,他如鬼魅般出现在行尸的侧后方,斩鬼刀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化作一道凄冷的月弧,精准无比的斩向行尸那条拖着铁锤的右臂。
刀锋切入腐败的筋肉,发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噗嗤”声,没有鲜血狂喷,只有少量暗黑色的粘稠尸液渗出,刀锋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不仅仅是腐败的肌肉,还有那异常坚韧的筋腱。
行尸似乎感知到了攻击,它那覆盖着尸皮的脑袋猛的转向风凌寒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嘶吼,被斩入近半的右臂非但没有断裂,反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抡起那柄沉重的铁锤,朝着风凌寒拦腰砸去,带动着铁链哗啦作响。
这一锤势大力沉,而速度竟然也不慢,若是砸实,足以将人砸成肉泥。
风凌寒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就在铁锤及身的刹那,他脚下步伐诡异的一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险之又险避开了呼啸而来的铁锤,同时,握刀右手的手腕一拧,霸道且刚猛的暗劲透过刀身悍然爆发。
“喀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刀锋在暗劲的催动之下,居然硬生生切断了那条异常坚硬的筋腱,将行尸的右前臂联通缠绕的铁链,齐肘斩断,断臂和沉重的铁锤砸落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行尸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身体因失去平衡而剧烈晃动,它那仅剩的左臂不停的在胡乱抓挠着,覆盖着尸皮的“笑脸”更加显得扭曲可怖。
风凌寒一击得手后,毫不停留,他身形再动,斩鬼刀挥动间化作一片密集的刀网,刀光闪烁时,行尸左臂以及双腿筋腱直接被挑断,它失去了支撑,烂泥般轰然扑倒在地,徒劳的扭动着残骸,发出无意义的斯嚎。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高效、精准得令人窒息,风凌寒收刀而立,刀尖斜指地面,有几滴粘稠的尸液顺着刀刃缓缓滑落,而风凌寒身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污秽。
风凌霜的紫鞭早已蓄势待发,却根本来不及出手,战斗已然结束,她看着地上只剩躯干和头颅在蠕动的行尸,再看看兄长那挺拔冷峻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口气,
楚青黛捂着嘴,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后怕。
少宸快步上前,没有去看那还在抽搐的行尸,目光锐利得扫过铁锤以及那条断臂,最后死死盯住那张覆盖尸皮的“笑脸”,又转到一边看向它后脑勺上边缘不规则的窟窿。
“脑髓被取走,尸皮覆面,铁锤拖行,后山的拖拽声...”少宸喃喃自语,脑海中各种线索和先前观察到的槐树方位,引魂煞局的飞速串联,一个模糊却更加骇人的推测逐渐形成,他抬起头,看向西北方那片更加幽深的密林深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这具行尸...恐怕只是个工具。”少宸的声音中带着寒意,一字一句说道,“真正的东西,还在里面,它在收集什么东西,用这种方式完成最后的拼图。”
闻言,风凌寒的目光也投向那片黑暗的密林,眉头微锁,斩鬼刀也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细微的低鸣,风凌霜则将紫鞭握的更紧,而楚青黛的脸色已惨白如纸。
冰冷的夜风卷过老槐树扭曲的枝桠,发出低啸,地上那具行尸已经停止扭动,沉重的铁锤就静静躺在一边,锤头沾染的暗红色污垢在惨淡的月光下更显阴森。
少宸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避开污秽,仔细检查断臂的创口和铁锤柄缠绕的铁链,创口处的肌肉纤维呈现出一种异常的灰白色,毫无生机,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好似被某种阴邪之力强行维持着活力,那铁链上锈迹斑斑,但在锁扣连接处,却残留着些许粘稠之物,散发着比尸臭更加刺激的味道。
“不是寻常尸毒,像是某种血祭残留的秽物。”少宸的声音压得很低,“它搬运尸体,剥皮取脑,绝非泄恨,这行尸就是傀儡,是苦力,真正的邪物在收集材料,比如人皮,脑髓,甚至是特定的死亡时辰和方位产生的怨煞。”他站起身后,沉思一阵,“可我想不通的是,村上死去的那七个人又是如何来到此处的?中邪?或是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控制?他们应该是死去后被剥皮挖髓的。”
少宸又问向楚青黛:“那死去的七个人,他们尸体是否都已经下葬?”
楚青黛喘着气,显然还没从风凌寒斩杀行尸的画面中缓过来,她平息一阵后,才缓缓道:“是的,都已经下葬了。”
“哎!”少宸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风凌寒道:“你是想开棺验尸,从死去的那七个人身上再查找些线索是吧?”
“是的。”少宸点下头,“可先不说死者家属同意不,就是同意了,在大半夜弄出动静,这些村民更加人心惶惶,再说眼下形势严峻,里面那个邪物不知道现今发展的如何,若再耽搁,导致它完成邪术,恐怕更加危险。”
风凌寒点下头:“你说的不错,要想解开这些谜团,我们还是要深入进去,到时候一切就会真相大白了。”
风凌霜听闻后,手腕一抖,紫鞭缠绕在手臂上:“那我们就朝里面走呗,不管这个邪物是什么,定然要将其诛灭!”
少宸取出几张符箓,又分与众人:“前方密林中有何危险还不好说,这是‘净尘符’,能够短暂驱散秽气瘴毒,含在舌下,必要时咬破。”
风凌寒却忽然按住楚青黛接符的手:“青黛,你不用去了,留下。”他声音低沉,“前方密林瘴气未明,邪物底细不清,你一介医者,不必涉险,药品留下即可,我们自会妥善使用。”
少宸也是同意道:“风大哥说得不错,楚姑娘不必前去犯险。”
楚青黛却抽回手,一把夺过符箓,攥得发皱:“你们说得是哪里话?”她抬眼时,方才的怯懦已被倔强取代,“这村子上的祸事,我亲眼见着乡亲们倒下,如今能追查线索的只有你们,但我是医者,你们若在林子里被瘴气所侵,或是与邪物缠斗受伤,谁来上药包扎?总不能让你们带着伤硬撑吧。”她指尖点向腰间药包,“这些药是我采的,用法我最熟,让我留下,这才是真的冒险。”说完,她转身便朝密林方向走去。
风凌霜见状,忙拉了拉风凌寒的衣袖:“哥!青黛姐都这样了,就让她跟着吧,你看她步子都没停,再说她医术好,咱们真遇着事,还真得靠她呢!”
少宸望着楚青黛已走出数步的背影,符纸在她唇间露出半角黄边,终是轻叹:“走吧,跟上她。”
风凌寒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提醒风凌霜:“进去后,若遇危险,你要护好她。”
“放心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