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镜里乾坤】
苏锦鸾半夜被指尖的灼痛惊醒。
烛火已灭，窗棂透进月光，像一条银白的缎带落在妆台。那面裂成两半的铜镜，正幽幽泛着青芒。她伸手想合拢碎片，指腹刚触到裂缝，一股吸力猛地把她整个人拉了进去——
天旋地转后，她落在一方仅丈许的灰白石室。室顶悬一颗夜明珠，照得四壁通明；墙角摆着一只暗红木匣，匣盖自动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包药粉：硝石、松脂、赤磷。旁边一张素笺，墨迹未干——
“赠后来者：
镜碎一瞬，境开一瞬。
前世吾以血为祭，留此寸土，盼改天命。
——苏婉”
落款是“苏婉”，而非“苏锦鸾”。
她胸口蓦地发紧，抓起素笺走到石壁前，夜明珠的光投下她朦胧的影子，却在她身后多出一道更纤细的轮廓——罗衣长裙，鬓垂双环，分明是古人装束。
影子开口，声音轻得像尘埃：“你终于来了。”
苏锦鸾回头，石室空空，唯有那道影子与她动作同步，却慢了半息。
“你是谁？”
“我是苏婉，也是你。”影子抬手，指尖点在苏锦鸾眉心，“前世我重生而回，却终究斗不过他们，只能把记忆封进镜子，等一个外来魂——替我走完这条复仇路。”
指尖落下，一股冰凉灌入，无数画面闪回：
大雪、冷宫、白绫、嫡姐的嗤笑、母亲的哭嚎……以及，最后一刻，镜子被鲜血溅裂，苏婉含恨倒下的剪影。
苏锦鸾踉跄后退，再睁眼，石室、夜明珠、木匣悉数消失，她仍坐在绣楼绣墩上，手里却多了一包硝石粉。
原来，所谓穿越，只是触发重生的钥匙；而原主，才是真正的“重生者”，只是上一次失败了。
如今两魂合一，她既拥有现代博士的理性，也继承了苏婉七年的血债与恨火。
天色微明，阿蛮推门进来，被窗前的人影吓了一跳。
“姑娘，您一夜没睡？”
苏锦鸾回身，眼下淡青，却眸光潋滟：“阿蛮，替我约萧公子，午时老地方见。”
阿蛮欲言又止，终究点头。
午时，醉仙居后院水榭。
萧珣倚栏喂鱼，玄狐大氅曳地，听见脚步声，他侧首一笑，右眼尾的黑痣在日光下像粒碎墨。
“苏姑娘，火放了，祠堂砸了，下一步准备拆谁？”
苏锦鸾把一只锦盒推到他面前，盒里是一叠银票、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柳眉樱唇，端庄温婉——正是苏婉清。
“拆她。”她轻声道，“让藩王萧烈，非她不可。”
萧珣挑眉，指尖敲了敲画像：“萧烈性情暴虐，偏爱艳丽张扬的女子，你姐姐太‘素’。”
“那就让她‘艳’起来。”苏锦鸾眸光沉静，“十日后，长公主设赏梅宴，京中贵女皆会赴席。我要你安排一出‘英雄救美’，让萧烈亲眼看见苏婉清‘艳’到入骨。”
计划迅速成形——
1. 苏婉清素爱白衣，便以“月雪流光裙”诱之：裙用特殊银线织就，烛光下隐现樱花纹，行走间若碎雪浮动。
2. 宴前三日，通过成衣坊散出风声——“藩王最爱雪中樱”。
3. 赏梅宴当夜，萧珣暗令乐工奏《凉州大遍》，此曲节奏急促，可令银线折射灯影，使穿着者舞姿似火雪交融。
4. 舞至高潮，提前安排的“醉汉”闯入御苑，冲撞贵女，萧烈出手救美，得窥苏婉清“雪面樱骨”之姿。
苏锦鸾听完，眯了眯眼：“只让他‘看见’不够，要让他‘得到’。”
萧珣低笑，声音像夜色里滑过的弓弦：“那就再加一味‘香引’。”
他从袖中掏出一只鎏金小圆盒，打开，里面是暗红色膏体，泛着清甜果香。
“塞外‘赤砂蜜’，涂于腕脉，体温蒸腾，香气可乱人心。萧烈曾在战场上以此香慰军，记忆深刻。”
苏锦鸾接过，轻轻嗅了嗅，抬眸：“你竟连这都备好了。”
“备给能用的人，才叫筹码。”他俯身，与她平视，“而我，押你赢。”
回府当夜，苏锦鸾让阿蛮悄悄把“月雪流光裙”送到苏婉清院里，并留下一句话——
“长公主宴，藩王亦至，姐姐若能艳压群芳，世子妃位，指日可待。”
苏婉清素来自负，得裙大喜，果然中计。
接下来三日，京中流言四起：
“听说藩王好雪中樱，若有女子着此纹，必得青眼。”
“啧，那苏家嫡女，平日寡淡，竟也重金求绣银樱。”
消息飘进安定侯府，柳氏听闻，只当女儿争气，并未阻拦。
苏锦鸾冷眼旁观，指尖轻抚镜面——那道裂痕已愈合一半，像一条蜿蜒的河，把两个时空的血与火，静静汇流。
赏梅宴前夜，雪落京城。
苏锦鸾独自立于绣楼，窗外万瓦皆白。她取出“赤砂蜜”，在腕间轻点，香气霎时氤氲。
镜中人影浮动，前世的苏婉与她重叠，一齐开口——
“这一次，我们共赢。”
她阖上镜匣，抬眸望向远处藩王府方向，眼底雪亮。
“萧烈，苏婉清，好戏开场。”
【悬念】
宴会在即，阿蛮却疾步冲进绣楼，脸色惨白：
“姑娘，不好了！沈家大公子沈知涯，方才递帖，说要与你同赴赏梅宴！”
苏锦鸾指尖一顿，镜匣“咔”地合上。
沈知涯——前世推她入深渊的温雅毒蛇，竟在此刻横插一脚。
窗外，雪色映着月光，亮得近乎残酷。
她轻轻呼出一口白雾，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无妨，来一个，埋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