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台的雪风停了,可空气里仍浮动着一层淡红的雾——那是被夕阳蒸腾的血水,像轻纱,又像稀释的胭脂,慢慢覆在每个人睫毛上。林知锦半跪在雪里,一手捂着萧御珩的胸口,一手攥着那枚“安全芯”。蓝光仍在闪烁,却一次比一次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的烛火。
“别睡。”她声音嘶哑,指腹下的血依旧温热,顺着指缝滴在雪上,绽成一朵暗红的梅。萧御珩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像把所有余生的光都聚在这一刻。他抬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厚茧刮得她生疼,“遗诏……在?”林知锦点头,将怀里的玉匣捧到他眼前,血丝月钥与星钥并排,像两轮被重新拼合的月。
远处,玄甲军开始清扫战场,程字旗与谢字旗交缠在一起,在夕阳里猎猎作响。程雪川纵马奔来,白衣染透,却顾不得喘息,单膝跪地:“将军,皇城飞骑已出——太子矫诏,称‘镇北谋反’,正率羽林军北上!”话音落,雪原尽头果然扬起黑线,像一条快速游动的毒蛇。
萧御珩眼底的光微微一黯,随即又亮起来,带着锋刃的冷意。他撑着林知锦的肩,缓缓站起,胸口血洞被蓝光勉强黏合,却仍渗出细密血珠。他抬手,折断地上狼首旗,染血的黑布在风中展开,像一面被撕裂的夜。“传令——”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四周将士同时转身,“玄甲军,掉头向南,迎羽林!”
林知锦心头一紧,史料中最可怕的一幕还是来了:帝星双生,终需一战。她伸手拽住他披风,声音低却急:“遗诏在此,可暂避锋芒,先回皇城面圣——”萧御珩摇头,指腹抹去她眼角的血迹,“圣上已被锁喉,避无可避。这一战,是替父皇,也是替你我。”
夕阳沉到雪线以下,最后一缕光被山势切断,天地瞬间暗蓝。玄甲军列阵,黑甲与白雪形成极鲜明的对比,像一幅被刀刻出来的版画。程雪川将程氏家徽旗插在落月台之巅,声音被风撕碎:“程家军,誓随镇北!”谢字旗亦随之扬起,三面大旗交缠,在暮色里猎猎如焰。
林知锦被安排在高台后方,简易医帐内,她借火光检视萧御珩的伤——“安全芯”电量将尽,蓝光渐暗,血却再次涌出。她咬唇,以金线电路图连接星钥与风衣内衬,制成简易“充电宝”,将仅剩的微电流导入伤口。蓝光微弱地亮了一下,像回光返照。男人却握住她手腕,声音低哑:“够了,留着电,给遗诏。”
雪原来风,带着铁锈与焦糊味。羽林军的火把出现在视野,像一条流动的金河,迅速逼近。太子金冠在火光中闪耀,他高声喊话,声音被风送来,字字清晰:“镇北谋反,就地格杀!”萧御珩冷笑,抬手,玄甲军同时举盾,盾面映出火把,像一片流动的熔岩。他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等我。”
战鼓再起,却比任何一次都沉闷,像敲在人心上。玄甲军与羽林军相撞的瞬间,雪原被火把映得通红,像一轮人工的太阳冉冉升起。林知锦站在高台,望着那道银色身影纵马跃入火海,刀光所过之处,血线飞溅,像夕阳最后的一抹光,被重新泼回天空。
她忽然明白,这一战,无论胜负,史书都将被改写。她举起遗诏玉匣,以火石点燃风衣残片,金线电路图在火中发出耀眼的蓝光,像一轮被重新点燃的月。高台之上,程雪川拔剑护卫,声音被风撕碎:“程家军,护月!”谢字旗亦随之扬起,三面大旗交缠,在火光里猎猎如焰。
火光中,萧御珩纵马跃过最后一条壕沟,直取太子中军。两支长箭同时射出——一支来自羽林暗弩,一支来自玄甲神射手——在空中交错,一支贯入太子肩头,一支擦过萧御珩臂甲。金冠跌落雪地,滚入火海,瞬间熔化。太子回首,目光穿过战场,与高台上的林知锦遥遥相对,眼底翻涌着惊惧与不甘,像一面被敲碎的铜镜。
残阳彻底沉没,雪原被火光映得通红,像一轮永不坠落的月。林知锦望着那道银色身影在火海中越来越远,胸口却渐渐亮起——怀中遗诏与星钥同时微震,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哒”,像锁孔,对上最后一枚齿痕。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鹰羽,羽根沾着血,像一枚暗红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