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语~阁楼的心跳
书名:与你重逢在时光深处 作者:蚀暮. 本章字数:2941字 发布时间:2025-10-29

经历了家长会的风波和运动会的小插曲,顾承渊似乎对“父亲”这个角色有了新的认识。他不再满足于每周六在公寓或商场的“托管式”相处。他提出,想带安安去他位于近郊的一处生态别墅度周末,那里有草地、有小溪,可以露营看星星。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一起去。安安需要妈妈。”


这个提议让苏晚十分犹豫。和顾承渊单独相处,还是在远离市区的别墅?这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但看着安安听到“露营”、“看星星”时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她不忍心拒绝。最终,在周屿“保持警惕,但可以适度接触观察,收集他对孩子真实态度”的建议下,苏晚勉强同意了。


别墅的环境确实很好,绿草如茵,空气清新。顾承渊让人在临溪的草地上搭好了专业的露营帐篷,准备了烧烤架和天文望远镜。


白天的活动还算顺利。顾承渊尝试教安安放风筝,结果风筝线缠成了一团乱麻。他带着安安在小溪边捞鱼(当然什么都没捞到),昂贵的裤脚被溪水打湿。苏晚则负责准备简单的食物,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同样笨拙的身影在草地上折腾,心情复杂难言。安安却玩得非常开心,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清脆的笑声在草地上回荡。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害怕顾承渊,甚至会主动拉着他的手去探索新发现的小花或奇怪的石头。


夜幕降临,篝火点燃。暖暖的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三人的脸庞。烤棉花糖的甜香在空气中弥漫。安安依偎在苏晚怀里,小脑袋一点一点,有些困了。顾承渊坐在对面的露营椅上,篝火的光芒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深邃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周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溪水的淙淙流淌。


突然,快要睡着的安安,在苏晚怀里拱了拱,抬起小脸,睡眼惺忪地看向篝火对面的顾承渊,问出了一个让两个大人都瞬间僵住的问题:


“爸爸……”安安的声音带着困倦的奶音,却清晰无比,“你和妈妈……爱过吗?”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篝火的噼啪声、溪水的流动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安安那句天真又直击灵魂的提问,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硬,抱着安安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爱?她和顾承渊?那场始于错误和绝望的一夜情?那之后五年的隐瞒和逃避?如今充满算计和争夺的对峙?这中间,何曾有过半分爱的容身之地?有的只是屈辱、恐惧和冰冷的交易!安安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剖开了她试图掩盖的、血淋淋的真相。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苏晚猛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安安柔软的发顶,肩膀微微颤抖。她无法回答,也不敢看顾承渊此刻的表情。


顾承渊也完全僵住了。他深邃的眼眸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错愕、一丝被冒犯的不悦,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究过的茫然。爱?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他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权力、掌控和……责任。对安安,他正在学习承担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对苏晚……那个偷生下他儿子又带着孩子消失五年的女人?他从未想过“爱”这个字眼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篝火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他看着苏晚低头啜泣的脆弱背影,看着她紧紧抱着儿子的保护姿态,再想到安安那双充满困惑和期待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无力感,攫住了他。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顾承渊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平静和生硬的转移话题:“安安困了。苏晚,你带他去帐篷里睡吧。楼上阁楼有露台,如果你想看星星,可以去那里。” 他没有回答安安的问题,甚至没有看苏晚一眼,仿佛刚才那个问题从未被提出过。


苏晚如蒙大赦,抱着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安安,逃也似的钻进了帐篷。狭小的空间里,她紧紧抱着儿子温暖的身体,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安安的头发。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帐篷外,篝火旁,只剩下顾承渊一人。他拿起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火星四溅。深邃的眼眸望着漆黑的夜空,那里星河璀璨,却照不进他此刻纷乱的心绪。安安那句“爱过吗?”如同魔咒般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烦躁地扔下树枝,他起身,走向别墅主楼。


苏晚在帐篷里哄睡了安安,却毫无睡意。心口的疼痛和窒息感让她无法平静。她轻轻起身,替安安掖好被子,走出了帐篷。夜晚的空气微凉,带着青草的气息。她抬头望向别墅,主楼一片漆黑,只有顶层阁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鬼使神差地,她走进了别墅,沿着旋转楼梯,走上了阁楼。


阁楼被改造成了一个视野极佳的观星露台。巨大的玻璃穹顶将浩瀚的星空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眼前。银河如练,繁星点点,美得令人窒息。露台一角,顾承渊背对着她,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手边放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他仰望着星空,侧脸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而……孤寂。


苏晚的脚步顿在门口。她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她们母子面前永远强势冰冷的男人,此刻的背影,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疏离。


顾承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星空下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睡着了?”


“……嗯。”苏晚低低应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靠近。两人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沉默在星光下流淌,只有夜风拂过露台植物的细微声响。


过了许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说任何话,准备转身离开时,顾承渊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


“当年……”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走?”


苏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的背影。为什么走?他竟然问她为什么走?!

五年前那张冰冷的支票,那句“忘记一切”的驱逐,母亲重病的绝望,独自在异国发现怀孕时的恐惧和无助……无数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张了张嘴,想要嘶吼出所有的痛苦和质问——**“为什么走?因为你用一张支票羞辱了我!因为在你眼里我根本不值一提!因为我害怕你这样的人会夺走我唯一的希望!”**


然而,就在她即将失控的瞬间,露台入口处传来林峰刻意放重的声音:“顾总!”


苏晚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猛地转身,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林峰快步走到顾承渊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顾承渊的眉头瞬间蹙起,眼神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和冰冷。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星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看了一眼苏晚背对着他、微微颤抖的单薄肩膀,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公司有点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你和安安在这里休息,明天司机会送你们回去。”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跟着林峰离开了露台。


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偌大的星空露台,只剩下苏晚一个人。她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墙,缓缓滑坐在地上。刚才那股汹涌的愤怒和委屈,如同退潮般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冰冷。


他问了“为什么走”,却在即将触及真相的边缘,再次被他的世界(公司、权势)轻易地拉走了。在他心里,她们母子,永远只能排在那些“重要事务”之后吗?


泪水无声地滑落。苏晚仰望着头顶那片璀璨却冰冷的星河,只觉得身心俱寒。那颗刚刚因为露营、因为安安的快乐而微微松动的心,再次被厚厚的冰层包裹。她和他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五年的时光,更是两个永远无法交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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