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橡皮印记
晨光比昨天更暖些，紫藤花架下的花苞绽了零星几瓣，淡紫色的花瓣沾着露水，像被揉碎的月光。姜寻站在石凳旁，指尖捏着块半旧的白色橡皮 —— 是她昨晚特意找出来的，边缘被削得圆润，还在侧面用铅笔轻轻描了片小叶子，和沈予便签上的标记一样。
脚步声从石板路传来时，她还在对着花瓣调整橡皮的位置，没抬头就听见沈予的声音：“比我早两分钟。”
抬头时，看见他手里也捏着块橡皮，是浅灰色的，比她的略大些，正面刻着个极小的 “寻” 字，笔画浅淡，像是用圆规尖慢慢划出来的。“昨天想刻‘姜寻’，怕太明显。” 他把橡皮递过来，指尖碰到她的，带着晨光的温度，“这个颜色耐脏，适合你擦草稿纸。”
姜寻捏着那块刻字橡皮，指腹反复蹭过 “寻” 字的纹路，心跳比晨光爬得还快。石凳上的报纸换了新的，边角叠得整齐，沈予放下帆布包时，她看见里面露出来的《数学压轴题精讲》，封面贴着张绿色便签：“第 78 页的压轴题，和你上次错的类型一样。”
他们并肩坐下时，一片紫藤花瓣刚好落在两人中间的练习册上。沈予先翻开笔记本，昨天画的函数图解旁，又补了两行小字：“辅助线构造的两种变形，竞赛可能会用到。” 姜寻低头抄笔记，笔尖顿在 “竞赛” 两个字上 —— 她之前只在图书馆提过一次想参加物理竞赛，没说具体时间，他却记在了心里。
“橡皮借我用用？” 沈予忽然开口，指了指她手里的白色橡皮。她递过去时，他故意用指尖多碰了一下她的掌心，像在确认温度似的。他擦草稿纸时动作很轻，只擦错处，不蹭到旁边的字迹，和她平时的习惯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擦题很小心？” 她忍不住问。
“上次在图书馆，你擦错了一行公式，擦了三遍都没蹭到旁边的解题步骤。” 沈予把橡皮还回来，上面沾了点淡淡的铅笔灰，“我妈说，擦题小心的人，做事情也会很认真。”
晨雾彻底散了，阳光穿过紫藤花串，在练习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姜寻用沈予给的灰色橡皮擦错题，“寻” 字贴着指尖，像个小小的印记。她忽然想起昨天落在石凳上的毛巾，便从书包里拿出来递给他：“洗过了，晾了一晚上。”
沈予接过时，指尖蹭到毛巾边缘，还带着点洗衣液的清香。“我还以为你会留着擦桌子。” 他笑着把毛巾叠好放进帆布包，“下次不用特意洗，我带了两块。”
预备铃响前五分钟，石板路传来细碎的议论声。两个女生从花架旁经过，声音不大却刚好飘进耳朵：“你看那不是沈予吗？听说他是校长儿子，居然还来这么偏的地方……”“怪不得之前分班他能进文科重点班，说不定是走了关系呢。”
姜寻捏着橡皮的指节瞬间收紧，灰色橡皮上的 “寻” 字硌得掌心发疼。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刚好碰到沈予的手肘 —— 他显然也听见了，却没回头，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别听她们的。”
“可是……” 她想说自己其实一直在意 “校长公子” 这个身份，在意别人说的 “特权”，却被沈予打断。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颗银灰纽扣，比之前的 “同”“步”“伴” 都小，背面刻着个 “心” 字，放在她掌心：“这四个字，不是别人能定义的。”
掌心躺着四颗纽扣，“同”“步”“伴”“心”，拼在一起像句没说出口的话。姜寻看着那颗 “心” 字纽扣，忽然觉得刚才的不安淡了些 ——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顾虑，早就用这些小小的信物，一点点替她挡住外界的声音。
预备铃响时，沈予收起笔记本，却在起身前把一张便签塞进她的练习册：“晚上自习，我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等你，带物理竞赛的资料。” 便签背面画着片小叶子，旁边写着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按我们的节奏来”。
姜寻看着他走向教学楼的背影，掌心的四颗纽扣贴着心口，像四颗小小的星。她翻开练习册，在沈予写的便签旁，用白色橡皮轻轻擦去刚才蹭脏的字迹，然后拿起铅笔，在空白处写：
「晚上带物理笔记，还有你说的那道压轴题。——J.X.」
阳光落在字迹上，白色橡皮的碎屑粘在纸页边缘，像落在心尖的雪，轻轻化了。紫藤花架下的花瓣又落了一片，刚好落在练习册上，盖住那行小字，像替他们藏起了这段只有晨光和橡皮知道的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