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分,姜寻站在紫藤花架下,指尖捏着数学练习册的边角,纸面被露水浸得微微发潮。花架上垂着串串淡紫色花苞,晨雾还没散,阳光透过花瓣缝隙,在地面投下碎金般的光斑 —— 这是她昨天睡前翻遍校园地图,最终选定的 “6:15 地点”,离教学楼远,又比图书馆多了些风的声音。
脚步声从石板路尽头传来,轻得像花瓣落地。姜寻抬头,看见沈予提着一个白色帆布包,校服领口别着枚银色校徽,晨光落在他发梢,沾着点未干的露水。他显然早到了,帆布包放在花架下的石凳上,上面搭着一条浅灰色毛巾,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比我想的早。” 沈予走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练习册上,封面右下角有个小小的折角,是她昨晚反复摩挲的痕迹,“这道函数题,你上次月考错了步骤。”
姜寻愣了愣,才想起那是上个月月考的最后一道大题,她当时卡在辅助线构造上,后来也没来得及问老师。沈予已经拉开石凳,把帆布包往旁边挪了挪,露出凳面上垫着的报纸 —— 怕露水弄湿她的校服裤。
“你怎么知道……” 她坐下时,指尖不小心碰到石凳上的报纸,还带着点晨雾的凉。
“上次在图书馆,看见你草稿纸上画了三次辅助线。” 沈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开的那页,刚好画着那道题的完整图解,旁边用铅笔写着 “两种构造思路”,字迹工整,比他平时的笔记多了几分认真,“怕你今天还卡壳。”
晨光渐渐爬高,雾开始散了。紫藤花苞上的露水往下滴,落在练习册的页码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姜寻低头看图解,笔尖在草稿纸上跟着画辅助线,却总忍不住分心 —— 沈予的手肘离她只有一拳远,他翻笔记本时,指尖偶尔会碰到她的练习册,冰凉的触感像电流,让她的笔顿了又顿。
“这里要注意定义域。” 沈予忽然开口,指尖点在她草稿纸的错误处,指甲修剪得干净,指腹带着点薄茧,“你上次就是漏了 x 的取值范围。”
姜寻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赶紧把目光拉回题目上,却听见他又补了句:“烟火夜那天,你也是这样,算错了倒计时的秒数,还在操场多走了两圈。”
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晨光照亮他眼底的细碎光斑,像把那晚的银火揉进了瞳孔。原来他什么都记得 —— 记得她算错的秒数,记得她在操场的脚步,记得她草稿纸上的错题,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小事,都被他悄悄记在了心里。
“我……”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算错的,却看见一片紫藤花瓣落在沈予的笔记本上,淡紫色的,像枚小小的印章。他抬手去捡,指尖刚碰到花瓣,又有几滴露水落在他手背上,他没在意,只把花瓣轻轻放在她的练习册上:“夹在书里,当书签。”
石板路那头传来脚步声,是早起去食堂的同学,说说笑笑地从花架旁经过。姜寻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手里的练习册差点滑掉。沈予眼疾手快地扶住册脊,指尖碰到她的手背,比晨露还凉,却让她的手背瞬间发烫。
“题还没讲完。” 他没松手,反而把练习册往她这边推了推,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他们走得快。”
同学的笑声渐渐远了,花架下又只剩他们两个。风吹过紫藤花串,发出轻轻的 “沙沙” 声,像在替他们掩饰没说出口的话。姜寻低头,看见沈予扶着练习册的手指,关节分明,指甲缝里还沾着点铅笔灰 —— 是刚才画图解时蹭上的。
“明天……” 她犹豫了一下,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圈,“还在这里?”
沈予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松开练习册,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颗银灰纽扣,比之前的 “同”“步” 两颗都小,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 “伴” 字。他把纽扣放在她的练习册上,刚好落在那片紫藤花瓣旁边:“我妈昨天缝衣服剩下的,说这个尺寸适合当书签扣。”
没有说 “好”,却用一颗纽扣给出了答案。姜寻捏起那颗纽扣,冰凉的金属贴着指尖,背面的 “伴” 字硌得她心尖发暖。她忽然想起抽屉里的信封,那些被她锁起来的纽扣,好像在这一刻,开始跟着心跳轻轻晃动。
六点四十五分的预备铃响了,沈予收起笔记本,把帆布包搭在肩上:“晚上自习,我在二楼走廊给你留了《数学压轴题精讲》,上次你说想借。”
姜寻点头,看着他转身走向教学楼,浅灰色毛巾还搭在石凳上 —— 是他故意落下的。她拿起毛巾,上面带着他的体温,还有淡淡的肥皂香。练习册上,紫藤花瓣和 “伴” 字纽扣并排躺着,像两枚小小的约定。
她把纽扣放进校服内袋,贴着之前的 “同”“步” 两颗,然后翻开练习册,在刚才画错的辅助线旁边,用铅笔轻轻写了行小字:
「明天带橡皮,刚才蹭脏了草稿纸。——J.X.」
阳光穿过紫藤花架,把字迹照得发亮。她合上练习册,指尖捏着那片花瓣,忽然觉得,抽屉里的信封,好像没那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