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亮了又暗，姜寻捏着机身的指节泛白 —— 绿色叶子后缀像枚未拆封的糖，裹着她刚压下去的心跳，正一点点融开糖纸。
“换了个地方”，她默念这五个字，抽屉里信封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那颗刚放进信封的活结纽扣，仿佛还带着锁骨窝的温度，与短信里的 “6:15” 缠在一起，织成一张催她起身的网。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早已熄灭，她摸黑套上校服外套，帆布鞋踩在台阶上，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夜风吹过操场，旧秒表归零的 “滴” 声仿佛还在耳边，她却没往跑道走 —— 指尖无意识地攥着书包带，脚步拐向了图书馆的方向。
是了，除了跑道，他们还有过别的 “暗号”。
图书馆的玻璃门虚掩着，夜里值班老师的台灯亮在前台，暖黄的光透过书架缝隙，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姜寻放轻脚步，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 —— 她记得，去年深秋，沈予曾在第三排社科类书架旁，给过她一张写着 “《万历十五年》第 42 页有解题思路” 的便签，那是她第一次收到他的 “暗号”。
指尖刚碰到第三排书架的书脊，一片绿色便从《追忆似水年华》的书页间露出来 —— 是她熟悉的便签纸，边角被折成小小的叶子形状。
姜寻屏住呼吸，抽出那本书，177 页的位置，除了她之前夹着的便签，还多了一张新的：
「跑道人多，怕你不自在。这里的 6:15，只有月光和书。——S.Y.」
便签下方，压着一颗银灰纽扣，比她封进信封的三颗都小些，背面刻着极小的 “同” 字，与她之前见过的 “J.X.”“S.Y.” 不同，笔画简单，却像一把钥匙，轻轻蹭过她紧绷的神经。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身后传来轻得像书页翻动的声音，姜寻猛地回头，沈予站在书架尽头，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天文学概论》，书页上还夹着半截铅笔 —— 仿佛他不是特意等她，只是恰好在这里看书。
“猜的。”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追忆似水年华》上，“你上次说，这本书里的时间过得很慢，适合等。”
姜寻的心跳又开始失速，她把书攥得更紧，指腹蹭过 177 页的便签：“你明明知道…… 我已经决定……”
“决定什么？” 沈予的声音很轻，却刚好打断她的话，他低头，看着她口袋里露出的信封边角 —— 那是她出门时没塞好的，“决定把纽扣锁起来，还是决定，不让心跳再为我快一次？”
月光从图书馆的天窗漏下来，落在他肩膀上，像一层薄纱。姜寻忽然想起烟火夜他递来的冰水，分科时他说 “等你说剪的时候再剪”，还有秒表背面 “同步呼吸” 的便签 —— 他从不说 “喜欢”，却把所有在意，都藏在这些不越界的细节里。
“我没……” 她想辩解，却看见沈予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纽扣，背面刻着 “步” 字。他把那颗纽扣轻轻放在她掌心，两颗 “同” 与 “步” 的纽扣，刚好拼成完整的词语。
“之前说同步呼吸，不是只在跑道。” 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冰凉的温度让她颤了一下，“可以是图书馆的晨光，是放学路上的晚风，甚至是…… 不同班的课间十分钟，你在三楼做题，我在二楼背书，我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也算同步。”
姜寻看着掌心的两颗纽扣，忽然想起封在信封里的三颗 —— 原来他早就把 “羁绊” 拆成了细小的碎片，藏在她能找到的每一个地方。她的喉咙发紧，想说 “可是不同班”，想说 “身份差距”，却被沈予递来的热牛奶打断。
“刚在楼下便利店买的，还热着。” 他把牛奶塞进她另一只手里，“明天 6:15，不用来图书馆，也不用去跑道。你要是想做题，就带本练习册；要是不想，就只是喝杯牛奶。”
他说完，没等她回答，就转身走向前台，外套搭在臂弯里，背影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比往常柔和些。姜寻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掌心的纽扣和手里的热牛奶 —— 牛奶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刚好暖了她冰凉的指尖。
她把两颗 “同步” 纽扣放进校服内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然后翻开《追忆似水年华》，在 177 页的空白处，用铅笔轻轻写了一行字：
「明天，带数学练习册。——J.X.」
便签纸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像一片终于愿意落地的叶子，落在满是墨香的书页间。窗外的月光，刚好照在那行字上，把 “明天” 两个字，映得格外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