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安龙觐见定国策
书名:晚明风云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8530字 发布时间:2025-10-29

第七十九章 安龙觐见定国策 暗流涌动藏危机

晨光刺破云层,将安龙城的轮廓染成一片金红。这座西南小城依偎在群山之间,沱江从城边缓缓流过,江水泛着粼粼波光,将青灰色的屋顶映照得格外清晰。城墙是用当地的青条石砌成,最高处约莫三丈,历经战火洗礼,墙面布满弹痕与刀疤——有的是清军火炮轰击留下的凹陷,边缘还嵌着生锈的弹片;有的是刀剑劈砍的深痕,最深的一道足有半尺,想必是当年守城士兵与清军死战时留下的。即便如此,城墙依旧巍峨矗立,像一位沉默的卫士守护着城内的百姓。城门上方“安龙”二字的匾额,由前朝书法家董其昌题写,虽蒙着些许尘土,字迹却依旧苍劲有力,透着一股不屈的气节。

李定国率领队伍抵达城门时,城门口早已挤满了百姓与官员。百姓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浆洗得发白的布料上还打着补丁:有的妇人头上裹着蓝布头巾,手中捧着刚蒸好的粟米饼,油纸包着的饼子还冒着热气,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有的老汉背着竹篓,里面装着新鲜的萝卜、青菜,还有几捆止血的草药,显然是想送给士兵们;孩子们则挤在人群前面,有的手里拿着用红纸剪的小旗子,有的则攥着自家做的布偶,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望着这支风尘仆仆却依旧挺拔的队伍。

官员们身着各式官服,站在城门两侧,按品级高低排列,为首的是内阁首辅吴贞毓。他年过六旬,须发皆白,用一根温润的羊脂玉簪将头发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添了几分温和。他身着绯色官袍,腰间系着玉带,玉带扣是一块成色极佳的翡翠,手中捧着朝笏,朝笏上刻着细密的花纹。他脸上布满皱纹,却依旧精神矍铄,眼神明亮,神色庄重,看到李定国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李将军辛苦!陛下已在行宫等候,特命老臣前来迎接!”吴贞毓快步上前,袍角扫过地面的碎石,对着李定国拱手行礼,语气中满是敬意。他早已听闻李定国在黑风口斩杀清军都统伊尔德,又在落马坡大破多铎埋伏,心中对这位出身农民军的将领敬佩不已——毕竟在南明屡战屡败的当下,李定国的胜利,是难得的强心剂。

李定国翻身下马,甲胄上的铜扣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像一串急促的铃铛。他整理了一下玄色鳞甲,左胸处脱落的三片鳞片用铜钉临时固定着,露出底下一道深褐色的刀疤,那是去年在衡州大战中,斩杀清军敬谨亲王尼堪时,被对方的亲兵砍中的。他对着吴贞毓拱手回礼,声音沉稳如钟:“吴大人客气了!末将只是尽了抗清守土之责,不敢劳烦大人亲自迎接。”他目光扫过城门口的百姓,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王大娘和妞妞。王大娘抱着妞妞,正踮着脚朝着他挥手,蓝布衫的袖子挽到肘部,露出结实的胳膊;妞妞则挥舞着小拳头,小脸上满是兴奋,辫子上的红头绳随风飘动,李定国便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就在这时,城内传来一阵马蹄声与锣鼓声,永历帝的仪仗队缓缓而来。明黄色的伞盖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伞盖边缘垂着的流苏是用蚕丝制成的,随风飘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后面跟着二十余名手持长刀的侍卫,侍卫们身着青色铠甲,甲片打磨得发亮,腰杆挺得笔直,每一步都踏得整齐划一;永历帝坐在一顶八抬大轿中,轿帘用明黄色的绸缎制成,上面绣着五爪金龙,龙鳞用金线勾勒,虽不如皇宫中的奢华,却也透着皇权的威严。

他掀开轿帘,朝着李定国望去,目光中满是期待。永历帝约莫三十岁,面容清秀,却因常年颠沛流离,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他身着的龙袍是用粗布缝制的,比宫廷制式的龙袍薄了许多,领口和袖口的滚边已经有些磨损,显得有些宽大,仿佛撑不起这沉重的皇权。

“定国!”永历帝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不等仪仗队停下,便快步走下轿。他的龙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快步朝着李定国走来,龙袍的下摆随着步伐飘动。

李定国连忙单膝跪地,甲胄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双手抱拳道:“臣李定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三百余名士兵与百余位百姓也纷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声音整齐而响亮,回荡在城门口的上空,连沱江的流水声都被盖过了几分。

永历帝快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李定国的手臂,掌心的温度透过甲胄传递过来,将他扶起,眼中满是激动:“定国免礼!快起来!你在前方浴血奋战,连败清军,保住了大明的希望,朕要谢谢你!”他目光扫过李定国甲胄上的血迹与刀痕,又看了看身后士兵们脸上的风霜——有的士兵脸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用麻布缠着,有的则鞋底子磨穿了,露出脚趾,心中一阵感慨,“快,随朕入宫,朕已备下宴席,为你和将士们接风洗尘!”

李定国跟着永历帝走进城内,街道两旁早已清理干净,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百姓们站在街道两侧,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布条,高声呼喊:“李将军威武!”“抗清必胜!”“大明万岁!”声音此起彼伏,有的百姓甚至将手中的蔬菜和水果扔到队伍中,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正好落在李定国的马前,他弯腰捡起,对着百姓们拱手致谢,引来一阵欢呼。妞妞趴在王大娘的肩头,也跟着大喊:“李将军威武!”小脸上满是兴奋,声音虽小,却格外响亮,引得周围的百姓都笑了起来。

永历帝的行宫原是安龙府衙改建而成,府衙的大门上挂着“行宫”二字的匾额,是永历帝亲笔题写的,字体虽不如董其昌那般苍劲,却也工整有力。门口站着四名手持长枪的侍卫,长枪杆上缠着红绸,枪尖闪着寒光。行宫内部虽不奢华,却也规整:前院是议事的地方,铺着青石板,两侧种着几棵桂花树,虽不是开花的季节,枝叶却依旧繁茂;中间是一座天井,放着一个大水缸,缸里养着几尾金鱼,增添了几分生机;后院则是永历帝的寝宫和官员们的办公场所,门窗都用朱漆刷过,显得庄重。

正殿内,早已摆好了四桌宴席,桌子是用结实的楠木制成的,擦得发亮。桌上摆满了菜肴:一碗炖鸡汤,油花浮在表面,香气扑鼻;一盘红烧鱼,鱼是沱江里的新鲜鲤鱼,肉质鲜嫩;还有一盘腊肉,是当地百姓腌制的,切成薄片,油光锃亮;另外还有几碟青菜、豆腐,搭配得十分均衡。这些在战乱年代,已是极为丰盛的招待,毕竟安龙物资匮乏,很多食材都是百姓们自愿捐献的——鸡汤是城西张屠户家杀的老母鸡,腊肉是城北王猎户家腌的野猪腿,连酒都是城南酒坊老板特意送来的陈年米酒。

永历帝拉着李定国坐在主位,身边坐着吴贞毓、兵部尚书张煌言、户部侍郎何腾蛟等几位重臣。张煌言约莫四十岁,身材瘦削,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透着睿智,他是南明著名的文学家,也是坚定的抗清派;何腾蛟则年过五十,脸上带着几分沧桑,他曾在湖南组织义军抗清,经验丰富。刘文秀、赵虎、廖勇等将领则坐在两侧的桌子旁:刘文秀穿着银白色铠甲,腰间系着一条黑色腰带,上面挂着一把短刀;赵虎左脸的刀疤在灯光下格外明显,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新的粗布短褂,显得精神了许多;廖勇则依旧光着膀子,只穿了件黑色马甲,胳膊上的肌肉虬结,一看就孔武有力。士兵们则在偏殿享用宴席,偏殿里摆了十几张桌子,虽然菜肴不如正殿丰盛,却也是满满当当的米饭和肉菜。

酒过三巡,永历帝放下酒杯,杯中还剩小半杯米酒,酒液在杯中晃了晃。他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定国,如今多铎的大军虽在落马坡受挫,但主力未损。据探马回报,他已收拢残部,正在安龙城外五十里的扎佐镇休整,还从贵阳调来了两千骑兵和十门火炮,想必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而云南的孙可望,拥兵十万,占据云南、贵州大部分地区,却屡次拒绝朕的调令——上次朕让他派兵支援桂林,他推说粮草不足;这次朕让他运送粮草到安龙,他又截留了一半,说是要留着防备‘西番’,其野心昭然若揭。大明的处境,依旧艰难啊。”

李定国放下酒杯,杯底的酒液溅起几滴,落在桌面上。他沉声道:“陛下放心!多铎虽强,但经落马坡一战,其军心已乱——臣听说,他麾下的士兵很多都是北方人,不习惯西南的潮湿气候,不少人都得了痢疾,士气低落。臣已让廖勇带着三百名士兵,在安龙城外的三岔口、马鞍山等地修筑防御工事,埋设鹿角和陷阱,还在山道上挖了壕沟,只要多铎敢来,定能让他付出代价。至于孙可望,臣与他曾同为大西军将领,一起跟着张献忠在四川、湖北转战,深知其性格——他虽有野心,想掌握权力,却也不敢公然背叛大明,毕竟他麾下还有不少将领心向朝廷,比如白文选、马进忠等人,都是坚定的抗清派。臣愿派人前往云南,劝说他出兵抗清,共御外敌。”

吴贞毓在一旁点头附和,手中的朝笏轻轻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李将军所言极是!孙可望若能出兵,我南明兵力大增,定能与清军一战。只是……”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眉头也皱了起来,“孙可望麾下有不少将领,如冯双礼、王自奇等人,与将军素有嫌隙。当年将军在衡州大捷后,冯双礼曾因军功分配问题与将军争执,甚至拔剑相向;王自奇更是多次在公开场合诋毁将军,说将军‘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他们恐怕会从中作梗,劝说孙可望拒绝出兵,甚至挑拨孙可望与将军的关系。”

李定国心中了然。他与孙可望的矛盾,从张献忠死后便开始积累:孙可望想将大西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甚至想自立为“蜀王”;而李定国则主张联明抗清,恢复大明河山,两人的理念截然不同。后来孙可望在云南自封“平东王”,更是将大西军的军权握在手中,与李定国的矛盾彻底公开。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桌沿轻轻摩挲:“臣明白吴大人的担忧。臣打算派刘文秀前往云南,文秀与孙可望、冯双礼等人都有交情——当年他们三人曾一起在四川与明军作战,在泸州城外,文秀还救过冯双礼的命;在遵义,文秀又与孙可望一起击退过清军的进攻,结下过生死情谊。由文秀去劝说,想必能事半功倍,至少能让孙可望暂时按兵不动,不与清军勾结。”

刘文秀立刻起身,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桌上,生怕碰倒了碗碟。他抱拳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臣愿往云南!定不辱使命,劝说孙可望出兵抗清!若他不愿出兵,臣也会晓以利害,让他承诺绝不与清军勾结,不背后偷袭安龙!”他身材挺拔,银白色铠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甲片上的花纹清晰可见,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永历帝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紧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从怀中掏出两份圣旨,圣旨用明黄色的绫锦制成,边缘绣着龙纹,递给身边的太监王德化。王德化约莫四十岁,脸上没有胡须,声音有些尖细,他双手接过圣旨,恭敬地递给李定国和刘文秀:“陛下已下旨,封定国为西宁王,赐蟒袍一件、金印一枚;封文秀为南康王,同样赐蟒袍金印。望二位王爷能不负陛下的期望,早日光复大明河山!”

李定国和刘文秀接过圣旨,展开一看,圣旨上的字迹工整,是内阁学士亲手所写,末尾盖着南明的“大明皇帝之宝”玉玺,朱红色的印泥清晰可见。他们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圣旨,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定当肝脑涂地,不负陛下所托!”

宴席结束后,李定国回到行宫为他安排的住处。这是一间宽敞的房间,地面铺着木地板,打扫得一尘不染;里面摆着一张梨花木床,床上铺着青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砚台是一方端砚,磨好的墨汁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刚坐下不久,周参军便匆匆赶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袖口卷起,露出里面的白色衬里,手中拿着一份折叠的密信,信纸边缘有些褶皱,显然是被反复摩挲过。他神色紧张,额头上还带着汗珠,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将军,这是从云南传来的密信,是孙可望麾下的将领白文选派人送来的。白文选将军心向朝廷,不愿看到孙可望背叛大明,特意让心腹乔装成商人,把这封信送来。”

李定国心中一紧,连忙接过密信。密信是用宣纸写的,字迹潦草,墨水有些晕染,显然是仓促写成。上面写道:“孙可望已暗中派使者王士奇与多铎接触,约定三日后,孙可望率军三万,从云南曲靖出发,偷袭安龙西侧;多铎则率军一万五千,从扎佐镇出发,进攻安龙东侧,两面夹击,妄图一举攻破安龙,擒获永历帝。孙可望许诺,若事成,愿以安龙为礼,向清军投降,换取‘定西王’封号,管辖云南、贵州两地。另外,孙可望已下令,若刘文秀前往云南,便将他软禁在昆明五华宫,断绝其与外界的联系,还打算派人拉拢冯双礼、王自奇,让他们监视白文选、马进忠等人。”

“好个孙可望!竟然如此狼子野心!”李定国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宣纸被拍得发出“啪”的一声响,边角都被震得翘了起来。他眼中满是怒火,拳头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想到,孙可望竟会背叛大明,投靠清军,甚至想擒杀永历帝,简直是罪该万死!

周参军在一旁低声道:“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若孙可望与多铎真的两面夹击,我们腹背受敌,安龙城内只有五百余名士兵,加上周边哨所的援兵,也不过一千人,兵力空虚,恐怕难以抵挡。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派一支精锐小队前往云南,趁着孙可望尚未出兵,在半路上除掉他?”周参军名叫周文,原是南明隆武朝的翰林,后来投奔李定国,负责处理军中文书,他虽文弱,却也有几分血性。

李定国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绪快速转动:“不可!孙可望麾下有十万大军,且控制着云南、贵州的大部分城池。若我们贸然动手,除掉孙可望,他麾下的冯双礼、王自奇等人定会借机作乱,打着‘为孙王报仇’的旗号,分裂大西军;白文选、马进忠等人虽心向朝廷,却也难以掌控局面,云南、贵州会陷入混乱,反而给清军可乘之机。如今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孙可望,我会写一封信,让白文选转交给他,假意答应他‘共分西南’,让他暂缓出兵;同时加固安龙的城防,在城墙上加装火铳和滚石,调动周边的义军哨所兵力,让他们三日内赶到安龙支援;另外,立刻派人通知刘文秀,让他暂缓前往云南,先带着两百名士兵,前往安龙西侧的普安州,那里是云南通往安龙的必经之路,让他在那里修筑防御工事,监视孙可望的动向,一旦发现他率军前来,立刻回报!”

“是!”周参军连忙点头,从怀中掏出纸笔,准备记录下来,“将军放心,我这就去安排,绝不让孙可望的阴谋得逞!”说罢,他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生怕耽误了时间。

李定国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了进来,带着沱江的水汽,凉爽而清新,吹得他脸上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望着窗外的夜空,天空中繁星点点,月亮挂在树梢上,洒下淡淡的银辉,将地面照得一片朦胧。他想起张献忠临终前的嘱托,当时张献忠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依旧握着他和孙可望、刘文秀的手,说:“你们三人要同心协力,守住西南,若有机会,便恢复大明,别让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我张献忠一生杀人无数,但从未想过背叛汉人,你们也万万不可做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大明的事!”可如今,孙可望却将这份嘱托抛之脑后,为了一己私欲投靠清军,这让李定国心中既愤怒又悲痛。他抬手按在胸口的鳞甲上,指尖触到那道深褐色的刀疤,仿佛又感受到了当年衡州大战的惨烈——那时将士们浴血奋战,为的是光复河山,可如今,自己人却要在背后捅刀子,这比面对清军的刀枪更让人心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随后赵虎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将军,王大娘带着妞妞来看您了,她们还带来了刚做好的粟米饼,说是给您和弟兄们当宵夜。”

李定国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的怒火,整理了一下衣甲,沉声道:“让她们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王大娘抱着妞妞走了进来。王大娘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粗布衫,袖口和领口都缝着补丁,头上裹着的蓝布头巾边角有些磨损,手中提着一个蓝布包,包口用麻绳系着,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妞妞则穿着一件粉色的小袄,是王大娘用自己的旧衣服改做的,小脸上带着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葡萄。

“将军,这是我和隔壁张婶、李嫂一起做的粟米饼,刚从灶上取下来,还热乎着呢,您尝尝。”王大娘将蓝布包放在桌上,解开麻绳,里面是十几块金黄的粟米饼,散发着阵阵香气,饼子上还撒了些芝麻,看起来格外诱人。

妞妞从王大娘怀里下来,小短腿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李定国面前,仰着小脸,声音奶声奶气的:“将军叔叔,我也帮着揉面了!虽然揉得不好,但是张婶说,我揉的面做出来的饼最香!”她说着,还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小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李定国蹲下身,与妞妞平视,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手指触到她柔软的头发,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妞妞真厉害,能帮着大人做事了。叔叔相信,妞妞揉的面做出来的饼,一定是最香的。”他拿起一块粟米饼,咬了一口,饼子松软香甜,带着芝麻的香味,瞬间驱散了心中的几分阴霾。

妞妞见李定国吃得开心,小脸上满是笑容,又问道:“将军叔叔,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安全了?再也不会有坏人来了?今天我在城门口听张爷爷说,城外有好多清军,他们会不会来打我们呀?”

李定国心中一软,他看着妞妞纯真的眼睛,又想起城门口那些百姓期盼的眼神,沉声道:“是啊,有叔叔在,还有这么多英勇的士兵叔叔,一定会保护好妞妞,保护好安龙的所有百姓,再也不会让坏人欺负我们了。那些清军要是敢来,叔叔就带着士兵们,把他们打跑,让妞妞能安安心心地上学堂,读书写字,还能在沱江边放风筝。”

“太好了!”妞妞开心地拍手,小脸上满是雀跃,“我最喜欢放风筝了!等打败了坏人,将军叔叔能不能陪我一起放风筝呀?”

“当然可以。”李定国笑着点头,“到时候,咱们让全城的孩子都来放风筝,让安龙的天空上,飘满各种各样的风筝。”

王大娘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她轻声说道:“将军,我们知道您和士兵们辛苦,也知道外面不太平。我们这些百姓没什么本事,只能做些饼子、送些草药,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我们会守好自己的家,不给您添麻烦。您放心,只要您还在抗清,我们就永远支持您!”

李定国站起身,对着王大娘拱手行礼,语气诚恳:“大娘言重了。百姓们的支持,就是我们抗清的最大动力。有你们在,我们就有了底气,再苦再难,也能坚持下去。”

送走王大娘和妞妞后,李定国立刻让人去通知刘文秀、赵虎、廖勇、周文等核心将领,前来他的住处商议对策。一盏茶的功夫,将领们便陆续赶到,房间里顿时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李定国将密信递给众人传阅,每个人看完后,脸上都露出愤怒的神色。廖勇性子最急,看完后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骂道:“孙可望这个叛徒!当年张大王待他不薄,将军也处处让着他,他竟然敢投靠清军,还想害陛下!要是让我遇到他,定要一斧劈了他!”他说着,还拍了拍腰间的开山斧,斧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刘文秀脸色凝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声道:“孙可望麾下有三万大军,多铎也有一万五千人,我们兵力悬殊太大。普安州虽然地势险要,但只有两百人,恐怕难以抵挡孙可望的进攻。不如,我再带些人过去?”

李定国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安龙周边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着清军和孙可望的动向:“不行,安龙城内也需要兵力防守。多铎的骑兵机动性强,若是城内兵力空虚,他很可能直接攻城。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分兵应对,拖延时间,等周边哨所的援兵赶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廖勇,你带着五百名士兵,前往安龙东侧的马鞍山。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你要在那里加固防御工事,埋设鹿角和陷阱,再在路边的树上布置火铳手。多铎的骑兵在那里施展不开,你只需守住路口,拖延他至少两日,为城内争取准备时间。记住,不求打败他,只求拖延,保存实力。”

“得令!”廖勇抱拳应道,眼中满是坚定,“将军放心,只要我廖勇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多铎的人过马鞍山!”

李定国又看向赵虎:“赵虎,你带着三百名士兵,前往安龙西侧的普安州,与刘文秀汇合。普安州有一座石桥,是通往安龙的必经之路,你们要在石桥上设置障碍,再在桥两侧的山林里埋伏。若是孙可望率军前来,先放他们过桥,等他们走到桥中间,再断桥反击,利用地形优势消耗他们的兵力。”

赵虎立刻应道:“将军放心,我定能守住普安州,不让孙可望前进一步!”

“刘文秀,”李定国转向刘文秀,递给他一枚铜制令牌,令牌上刻着“镇南将军府”五个字,“你在普安州设立联络点,与周边的义军哨所保持联系,让他们尽快派兵支援。若是孙可望的兵力太多,不要硬拼,退守到安龙西侧的狮子山,那里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在那里与他周旋。”

刘文秀接过令牌,郑重地抱在怀中:“将军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

最后,李定国看向周文:“周参军,你负责城内的粮草调度和百姓安抚。组织百姓们参与城防建设,让青壮年男子帮忙搬运石块、制作滚石,妇女们则负责照顾伤员、准备食物。另外,要加强城内的巡逻,防止清军探马在城内作乱,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拿下!”

周文拱手应道:“将军放心,城内的事务我会安排妥当,绝不让您分心!”

将领们纷纷领命,转身离去,准备各自的任务。房间里只剩下李定国一人,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夜空,城内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城墙上士兵巡逻的火把,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微弱的光。

他知道,接下来的三日,将是决定安龙生死的关键。多铎的骑兵虎视眈眈,孙可望的叛军暗藏杀机,兵力悬殊,处境艰难。但他看着城内百姓家中最后一盏灯火熄灭,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他不能退,也退不起。身后是百姓的期盼,是永历帝的信任,是大明的希望,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守住安龙,守住这西南抗清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李定国不知道的是,清军的探马已经混进了城内。此刻,两名身着粗布衣裳的男子,正躲在暗处,观察着城墙上的兵力部署,他们手中拿着纸笔,快速记录着什么,随后悄悄消失在夜色中,朝着扎佐镇的方向疾驰而去。而孙可望的使者王士奇,也已在扎佐镇与多铎达成了最后的协议,约定三日后黎明,同时对安龙发起进攻。

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即将在安龙展开,而这一战,不仅关乎安龙的存亡,更关乎南明抗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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