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夜行军惊遇劫粮队 安龙道智设连环计
夜色如墨,泼洒在川贵边境的群山之间,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在崎岖的山道上织就一层冷白的银纱。黑风口的碎石路被马蹄反复碾轧,棱角早已磨平,却仍在夜色中泛着粗糙的哑光,缝隙里嵌着的暗红血痂,是前几日清军与义军厮杀时留下的痕迹。李定国勒着马缰走在队伍最前,胯下“踏雪”战马的马蹄裹着麻布,踩在碎石上只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他身披的玄色鳞甲沾着夜露,反射着冷冽的月光,左胸处几片鳞片脱落,露出底下一道深褐色的刀疤——那是去年在成都大战中,斩杀清军时留下的。他时不时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刀“断虏”,刀柄上缠着的青布已被汗水浸得发黑,目光扫过两侧黑漆漆的山林,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诡异。
这支部队是李定国麾下的大西军余部,自张献忠在西充战死,他们便辗转西南,最终选择联明抗清。此刻队伍里除了三百余名士兵,还跟着百余位百姓,大多是被清军劫掠后的幸存者,老弱妇孺占了大半,队伍拉得有些长,在山道上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长蛇。
“将军,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弟兄们脚程快的,鞋底子都磨穿了,要不要在前面的松树林歇半个时辰?”刘文秀策马从后队赶来,压低声音说道。他比李定国小两岁,是大西军四将军中最沉稳的一个,此刻银白色铠甲上沾着不少夜露,枪杆上系着的红绸被风吹得贴在甲片上,那杆“虎头枪”的枪尖还残留着昨日厮杀留下的暗红血迹。他指了指队伍中段,“新收的那二十多个清军俘虏,有几个脚磨破了,一瘸一拐的,再走下去怕是要掉队。”
李定国抬头望了望天色,云层正慢慢从天边聚拢,将月亮一点点遮住,山间的风也愈发凉了,吹在脸上像细小的冰针扎刺。他沉吟片刻,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也好,就去前面的松树林休整。赵虎,你带二十个弟兄,守住林外东西两个路口,但凡有动静,立刻吹哨子示警;廖勇,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山泉,给弟兄们和百姓们打点干净水。记住,半个时辰后必须出发,多铎的人说不定就在后面盯着,容不得耽搁。”
“得令!”赵虎和廖勇齐声应道。赵虎是李定国的亲卫队长,三十多岁,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是早年在夔州与明军作战时留下的,他立刻点了二十名身强体健的士兵,提着腰刀往林外走去。廖勇则带着两名士兵,扛着水桶,朝着山林深处跑去,他身材魁梧,光着膀子,只穿了件粗布短褂,胳膊上肌肉虬结,跑起来像头矫健的黑熊。
队伍很快在松树林中停下,士兵们纷纷卸下背上的粮草袋,靠着树干坐下,有的掏出怀里的麦饼啃起来,饼子干硬得能硌掉牙,却依旧吃得狼吞虎咽;有的则借着月光检查武器,磨刀石摩擦刀刃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炊事兵老周在林中空地架起两口铜锅,铜锅锅底黑黢黢的,边缘还沾着些焦糊的饭粒,他捡来枯枝点燃,火苗“噼啪”作响,很快便冒出袅袅白烟,热水的雾气混着松针的清香,让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
王大娘抱着孙女妞妞坐在篝火旁,她约莫五十岁,头发花白,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固定着。她将怀里的旧铠甲垫在地上,那是她儿子的遗物——她儿子原是明军的一名小兵,去年在桂林保卫战中战死,铠甲胸前一个破洞,边缘还沾着些暗红的血迹。妞妞只有五岁,梳着两条细细的小辫子,辫子上系着的红头绳已经褪色,露出里面的麻线,她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袖口和裤脚都卷了好几层,小手紧紧攥着王大娘的衣角。王大娘从布包里掏出半块干硬的粟米饼,用牙咬碎,再用热水泡软,掰成小块喂给妞妞:“慢点吃,乖娃,喝口热水,别噎着。”
妞妞小口咬着饼,大眼睛却盯着不远处擦拭火铳的士兵,那士兵叫林小五,只有十七岁,是去年从贵州招募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火铳的枪管,火铳是上个月在辰州缴获的清军鸟铳,枪管上刻着“顺治四年造”的字样。妞妞看了一会儿,小声问:“大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安龙呀?听士兵叔叔说,安龙有皇帝爷爷,到了那里,就没有坏人了,是不是?”
王大娘摸了摸妞妞的头,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眼神却格外温柔:“快了,乖娃,再走两天就能到了。到了安龙,有李将军和皇帝爷爷护着,咱们就能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怕清军了。”她曾听士兵们说,李将军连杀清朝两个王爷,是天底下最会打仗的将军,有他在,就有希望。
就在这时,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紧接着,赵虎的哨子声响起,尖锐的哨音在林子里回荡:“将军!有情况!西路口来了一队骑兵,约莫五十人,穿着黑皮甲,像是清军的粮队护卫!”
李定国心中一凛,猛地站起身,佩刀“断虏”“唰”地出鞘,刀身映着篝火的光芒,泛着冷冽的寒光:“所有人戒备!刘文秀,你带一百人绕到林后,堵住他们的退路,别让他们跑了;廖勇,你跟我去前面看看,若是真的粮队,咱们就‘借’点粮草!”
他跟着赵虎快步冲出松林,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去——山道上果然有一队骑兵,个个身着黑色皮甲,腰间佩着弯刀,马鞍两侧挂着鼓鼓囊囊的粮袋,粮袋是粗麻布做的,上面印着“大清漕运”的字样。为首的骑兵身材粗壮,约莫四十岁,脸上留着络腮胡,胡茬上沾着些冰霜,看到李定国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凶光,举起手中的马刀高声喝道:“是反贼!兄弟们,杀了他们,保住粮草,大将军重重有赏!”
“来得正好!”李定国冷笑一声,手中“断虏”刀一挥,“弟兄们,冲!拿下粮队,今晚咱们吃顿饱饭!”他自幼随张献忠起义,身经百战,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双腿一夹马腹,“踏雪”战马发出一声长嘶,朝着清军骑兵冲去。
义军士兵们早已憋足了劲,此刻纷纷拔刀,跟着李定国冲了上去。清军骑兵虽有五十人,却没想到会遭遇埋伏,顿时乱了阵脚。为首的络腮胡将领挥舞着马刀,想要组织反击,却被李定国迎面一刀劈来。他慌忙举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马刀瞬间被劈成两段,“断虏”刀余势未绝,在他胸口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李定国的玄甲上,他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失去将领的清军士兵更是溃不成军,有的想要转身逃跑,却被绕到林后的刘文秀拦住去路;有的则弃刀投降,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喊着“饶命”。不到一刻钟,战斗便结束了,义军不仅没损失一人,还缴获了五十多匹战马和二十多袋粮草。廖勇打开一袋粮草,里面装的都是精米,还有几袋腊肉和咸菜,正是义军急需的补给,他兴奋地抓起一把米,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笑着说:“将军,这米还带着香气呢!今晚咱们能煮顿白米饭吃了!”
李定国却皱起眉头,多年的战场直觉让他心生警惕。他走到一辆粮车旁,伸手打开一袋粮草,指尖捻起几粒精米,又摸了摸袋底——袋底缝着一个小油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油纸,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用墨笔写着一行字:“多铎大将军令,三日后卯时,围歼反贼于安龙城外三十里的落马坡。”
“不好!”李定国脸色骤变,将纸条递给刘文秀,“这粮队是诱饵!多铎故意让他们带着假消息,想引我们去落马坡!他肯定算好了我们的行程,在那里设了埋伏!”多铎是清军豫亲王,也是清军在西南的最高统帅,此人作战凶悍,去年在湘潭大败明军,如今亲自领兵,显然是想将他这支抗清主力一举歼灭。
刘文秀接过纸条,借着篝火的光芒看完,也倒吸一口凉气:“落马坡我知道,那里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丈余宽的窄路,比黑风口还要险要,人称‘一线天’,若是进去了,就是插翅难飞!多铎这老狐狸,真是歹毒!”
士兵们听到消息,顿时有些慌乱,队伍里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一名新加入的清军俘虏,名叫张强,二十多岁,脸上带着一道浅疤,小声嘀咕:“那……那咱们现在退回去?可后面说不定也有清军的人……”他原是山东人,去年被清军抓壮丁,一路押到西南,前几日在黑风口被义军俘虏,此刻脸上满是惧色。
李定国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走到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眼神坚定:“慌什么!多铎想用假消息诱杀我们,我们偏要将计就计!”他指着纸条上的“落马坡”三字,“落马坡虽险,但也不是没有破绽。我记得三年前,曾派探子去过那里,东侧悬崖下有一条暗河,顺着暗河走,能绕到落马坡后方,只是河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带着主力和百姓,假装相信假消息,往落马坡走,吸引多铎的主力;另一路由文秀你带领,带着两百精兵,顺着暗河绕到后方,等多铎的大军进入埋伏圈,你就从后方突袭,咱们前后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文秀立刻抱拳:“将军放心!我定能带人绕到后方,准时发起突袭!只是……你带着主力和百姓,若是多铎提前动手,兵力悬殊太大,怕是会有危险。”他深知李定国是南明抗清的希望,容不得半点闪失。
“无妨。”李定国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面铜制令牌,令牌上刻着“镇南将军府”五个字,递给刘文秀,“这是我的调兵令牌,你拿着,若是遇到意外,可凭此令牌调动附近的义军哨所。另外,让周参军带着医疗队,跟在百姓中间,尽量减少伤亡。”他顿了顿,又看向廖勇,“廖勇,你挑五十名身材高大的弟兄,换上清军的黑皮甲,赶着这几辆粮车,继续往黑风口方向走,故意让多铎的探马看到,让他以为我们还没发现假消息,彻底放松警惕。”
“遵命!”廖勇和刘文秀齐声应道。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廖勇挑选了五十名士兵,都是身高七尺以上的壮汉,他们换上缴获的清军黑皮甲,有的甲胄不合身,要么太长要么太短,却依旧挺胸抬头,赶着粮车,朝着黑风口方向缓缓走去。刘文秀则带着两百精兵,背上干粮和水囊,由熟悉地形的本地士兵陈阿贵带路——陈阿贵是贵州本地人,早年在落马坡附近放过羊,对暗河的路线了如指掌。临行前,刘文秀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将军,保重!落马坡见!”
李定国点头,目送他们离去,随后转身对剩下的士兵和百姓朗声道:“弟兄们,乡亲们!多铎想在落马坡设伏,可他算错了一点——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定能打败清军,顺利抵达安龙!现在,全军出发,目标——落马坡!”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一颗定心丸,瞬间稳住了众人的心神。
队伍再次启程,月亮重新从云层后探出头,照亮了前行的道路。李定国骑着“踏雪”,走在队伍最前,手中紧握着“断虏”刀,心中默默盘算:多铎的大军约莫有两万余人,而自己的主力只有三百余人,加上刘文秀的两百精兵,也只有五百多人,兵力悬殊极大。但他想起衡州之战,那时他只有八千兵马,却斩杀了清军亲王尼堪,打破了清军“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只要善用地形与时机,这次依旧能创造奇迹。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赵虎立刻从腰间取下哨子,放在嘴边,却没有吹响,只是压低声音对李定国说:“将军,前面有探马,约莫两个人,穿着灰布衣,手里拿着弓箭。”
李定国点头,示意士兵们隐蔽在路边的草丛中。很快,两名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出现在山道上,他们脚步很轻,手中拿着牛角弓,箭囊里插着十几支箭,时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观察地面上的脚印,显然是多铎派来的探马。
“动手!”李定国低喝一声,声音刚落,两名士兵便如猎豹般冲了出去,不等探马反应过来,便将他们按倒在地,用布条堵住了嘴,反绑了双手。
李定国走到探马面前,拔出“断虏”刀,刀光映在探马的脸上,吓得他们浑身发抖。他用刀背拍了拍其中一名探马的脸颊,冷声道:“说!多铎在落马坡设了多少兵力?埋伏在什么位置?若是敢撒谎,这把刀可不长眼睛!”
那探马约莫二十岁,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连忙点头。李定国让人解开他的嘴,他喘着粗气,声音颤抖地说:“大……大将军带了两万大军,在落马坡两侧的悬崖上,埋伏了八千弓箭手和五千滚石手,还有五千骑兵,埋伏在坡后……等你们进入山道,就……就前后夹击,把你们全部歼灭……”
“还有呢?多铎有没有说,若是没等到我们,会怎么做?”李定国追问。
“说……说了!大将军说,若是三日之内没看到你们,就……就率军直接攻打安龙,活捉永历帝……”探马说完,便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定国心中了然,挥手让人将探马绑起来,交给两名士兵看管。他对身边的周参军道:“周兄,你立刻写一封信,让跑得快的弟兄送到安龙,告诉永历帝,多铎的大军很快就会到,让他提前加固城防,同时派些援兵过来。安龙是陛下的驻地,绝不能有失。”周参军名叫周文,原是南明隆武朝的翰林,后来投奔李定国,负责处理军中文书,他点点头,从怀中掏出纸笔,借着月光快速写起来,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一名名叫吴六的士兵接过信,揣在怀中,翻身上马,朝着安龙的方向疾驰而去。吴六是贵州人,骑术精湛,曾在山地间赶过马帮,对这一带的路线很熟悉。
队伍继续前行,夜色渐深,落马坡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处极为险要的山谷,两侧悬崖高耸,约莫有百余丈高,崖壁上长满了青苔,偶尔有几块碎石滚落,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中间的山道只有丈余宽,地面上散落的碎石被清理过,显然是为了让义军能顺利进入。
李定国勒住马,目光扫过两侧的悬崖,沉声道:“所有人做好准备!进入山道后,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百姓们走在中间。听到我吹三声哨子,立刻反击!”
士兵们纷纷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周参军走到百姓中间,轻声安慰道:“乡亲们别害怕,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很快就能打败清军。王大娘,您带着妞妞,跟在我身边,我会护着你们。”王大娘点了点头,将妞妞抱得更紧了些,妞妞则懂事地搂住王大娘的脖子,小声说:“大娘,我不怕,我要像李将军一样勇敢!”
队伍缓缓进入落马坡的山道,山道两侧的悬崖上一片寂静,连风声都仿佛消失了,只有队伍的脚步声在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李定国骑在“踏雪”上,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手中暗暗握紧了那面红色的信号旗——那是给刘文秀发信号的旗帜。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队伍终于进入了山道中段。就在这时,悬崖上突然传来一声梆子响,紧接着,无数箭矢如同暴雨般射下,带着呼啸的风声,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整个山道。同时,滚石与擂木顺着悬崖滚落,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如同山崩一般,砸向山道中的队伍。
“多铎!你果然在这里!”李定国高声怒吼,手中红旗猛地挥舞起来,同时吹响了三声哨子,“兄弟们,反击!”
义军士兵们早有准备,盾牌手立刻举起盾牌,组成一道坚固的盾墙,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大多被挡了下来;长枪手则半蹲在盾牌后,警惕地盯着悬崖上方。周参军带着百姓躲到山道两侧的岩石后,王大娘用身体护住妞妞,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妞妞却偷偷从指缝里往外看,小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透着几分兴奋。
悬崖顶端,多铎身着金色铠甲,铠甲上镶嵌着几颗红色的宝石,在火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芒。他身旁簇拥着几名清军将领,其中一人是他的副将蒙泰,身材魁梧,脸上留着络腮胡,手中握着一把战斧。多铎看着山道中的义军,眼中满是不屑,放声大笑:“李定国,你果然中了我的计!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李定国抬头望去,目光与多铎对视,冷笑一声:“多铎,你以为凭这点手段,就能困住我?你回头看看,你的后路早就被我断了!”
多铎心中一疑,刚要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刘文秀带着两百精兵,已经顺着暗河绕到了落马坡后方!暗河河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士兵们蹚着齐腰深的冷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绕到清军后方。此刻他们如同猛虎下山,手持刀枪,朝着悬崖顶端的清军发起突袭。
清军的弓箭手和滚石手猝不及防,顿时乱了阵脚。一名弓箭手刚要拉弓射箭,就被刘文秀一枪刺穿胸膛,虎头枪的枪尖从他后背穿出,鲜血喷涌而出;另一名滚石手想要推动身边的巨石,却被陈阿贵一刀砍中手腕,惨叫着倒在地上。悬崖顶端的清军乱作一团,有的被斩杀,有的慌不择路,从悬崖上摔落,掉进山道中,被义军士兵趁机斩杀。
“不好!快让骑兵出击,挡住他们!”多铎脸色骤变,对着蒙泰怒吼道。蒙泰不敢怠慢,立刻转身,想要去调动埋伏在坡后的骑兵,却发现坡后的骑兵早已乱作一团——刘文秀带来的士兵中,有十几人手持火铳,对着骑兵队伍开火,火铳的轰鸣声在山谷间回荡,骑兵们的战马受惊,纷纷扬起前蹄,将背上的士兵甩落在地。
李定国见状,立刻率领山道中的义军发起反击。他手持“断虏”刀,一马当先,朝着悬崖上的清军冲去。崖壁陡峭,他却凭借着多年的战场经验,踩着凸起的岩石,快速向上攀爬。一名清军士兵举刀朝着他砍来,他侧身躲开,同时一刀劈出,将那士兵的头颅砍飞,鲜血溅了他一身。
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效仿,有的踩着滚石,有的抓住崖壁上的藤蔓,朝着悬崖顶端爬去。赵虎手持一把长刀,在人群中左劈右砍,很快就杀到了蒙泰面前。蒙泰挥舞着战斧,朝着赵虎劈来,赵虎不敢硬接,侧身躲开,同时一刀砍中蒙泰的腿,蒙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赵虎趁机补上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多铎看着身边的将领一个个倒下,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他知道,今日大势已去,若是再不走,恐怕会被义军活捉。他一把推开身边的士兵,朝着坡后的方向逃窜而去,几名亲兵紧随其后。义军士兵想要追击,却被李定国拦住:“别追了!先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清军士兵见主将逃跑,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扔下武器,跪地投降。有的士兵想要逃跑,却被义军士兵追上,要么被斩杀,要么被俘虏。半个时辰后,战斗终于结束,山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清军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碎石,与晨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惨烈。
刘文秀走到李定国身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笑着说:“将军,我们胜利了!多铎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
李定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山道上的尸体,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反而透着一丝沉重:“这场胜利,是用弟兄们的鲜血换来的。你看,吴六还没回来,不知道安龙那边情况怎么样;还有林小五,刚才爬悬崖时被滚石砸中了腿,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多铎的主力还在,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士兵兴奋地喊道:“将军!是吴六回来了!还有安龙的援兵!”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吴六骑着马,身后跟着一队骑兵,约莫有两百人,为首的人身着红色官服,正是安龙派来的将领张勇。张勇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李定国面前,抱拳行礼:“末将张勇,奉永历帝之命,前来接应将军!陛下得知将军大败多铎,十分高兴,特意让末将带来了五百石粮草和二十副伤药,还说等将军到了安龙,要亲自出城迎接!”
李定国心中一暖,对着张勇抱拳回礼:“有劳张将军!辛苦你了!”他转身对身边的士兵们道:“弟兄们,安龙的援兵到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安龙见陛下!”
士兵们欢呼雀跃,有的互相拥抱,有的举起武器高喊“胜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王大娘抱着妞妞,走到李定国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将军保护我们这些百姓,您真是大明朝的忠臣!”妞妞也学着王大娘的样子,对着李定国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将军叔叔!”
李定国笑着摸了摸妞妞的头:“好孩子,不用谢。保护百姓,是我们应该做的。”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安龙的方向前进。阳光洒在山道上,驱散了夜色的寒冷,也照亮了众人的脸庞。李定国骑着“踏雪”,走在队伍最前,玄色鳞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他知道,抵达安龙后,将会有新的挑战等待着他——孙可望在云南拥兵自重,早已显露不臣之心;南明内部派系林立,互相倾轧。但他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只要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只要能得到百姓的支持,就一定能打败清军,恢复大明江山,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队伍渐行渐远,马蹄声和脚步声在山道上回荡,如同一首悲壮而坚定的战歌,朝着希望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