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在一个微雨初歇的午后,悄然降临。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柔和的光线。凌楚楚正按照陈大夫的吩咐,将一些需要通风晾晒的药材搬到医馆门口的小架子上。她动作麻利,姿态却依旧带着几分刻意维持的柔弱。
就在这时,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车轮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回春堂斜对面的一户小院门前。那马车并不十分华丽,但用料考究,拉车的马匹神骏非凡,车辕上刻着一个不易察觉的“苏”字徽记。
凌楚楚的心跳悄然加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专注地摆放着手中的药材,眼角的余光却已牢牢锁定了那辆马车。
车帘掀开,一名年轻男子弯腰下车。他身着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腰间束着玉带,坠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翡翠玉佩。面容清俊,眉眼温和,嘴角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风度翩翩,儒雅不凡。正是永济堂的少东家,苏文柏。
他并未注意到斜对面医馆门口那个不起眼的少女,径直走向那小院,叩响了门环。显然是来拜访陈大夫口中的那位“故交”。
凌楚楚不动声色,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心中却已飞速盘算起来。直接上前搭讪,太过刻意,必然引人怀疑。她需要一个自然而不做作的契机。
许是老天也在助她。就在苏文柏等待开门的时候,隔壁一家住户院里突然传来孩童惊恐的哭喊声,伴随着大人的惊呼!
“狗蛋!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快!快去找大夫!”
只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惊慌失措地冲出院门,那男童面色青紫,双眼翻白,小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抽搐,显然是异物卡住了气道!
“陈大夫!陈大夫救命啊!”妇人看到回春堂的招牌,如同看到了救星,抱着孩子踉跄着奔来。
陈大夫闻声也从医馆内快步走出。
然而,情况危急,孩子已然窒息,眼看就要不行了。陈大夫年纪大了,动作难免迟缓,而那妇人更是方寸大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纤细的身影比陈大夫更快一步,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药架旁闪出,正是凌楚楚!
她速度极快,瞬间便来到妇人身前,声音冷静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孩子给我!”
那妇人早已吓傻,下意识地将孩子递了过去。
凌楚楚接过男童,从背后环抱住他,双手迅速找到位置,一手握拳,拳眼对准孩子肚脐上方的腹部,另一手包住拳头,猛地向上、向后快速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她的动作标准、迅捷、有力,带着一种超越这具身体外形的果决!那是在前世训练中刻入骨髓的急救技能——海姆立克急救法!
苏文柏原本正要踏入小院的脚步顿住了,他转过身,清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目光紧紧地盯在那个看似柔弱,此刻却爆发出惊人力量与冷静的少女身上。她是谁?这古怪的救人手法,他闻所未闻!
“咳——噗!”
就在第四下冲击时,一块圆溜溜的果核猛地从孩子口中喷出!男童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青紫色的脸色迅速转为红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了!好了!吐出来了!”周围被惊动的邻里顿时发出一阵庆幸的欢呼。
那妇人回过神来,一把抱住失而复得的孩子,喜极而泣,对着凌楚楚就要下跪:“谢谢姑娘!谢谢姑娘救了我家狗蛋的命!”
凌楚楚侧身避开,微微喘息着,扶住妇人,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轻柔:“大嫂不必如此,孩子没事就好。以后需当心,莫要让孩童吞咽此类小物。”
她语气平和,仿佛刚才那雷霆般的手段并非出自她手。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额角渗出的一点细汗,显示着方才的惊险与耗费的体力。
陈大夫此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凌楚楚,眼中满是欣慰与复杂,他对着那妇人道:“快带孩子回去好生安抚吧,这次多亏了楚丫头。”
“楚姑娘,多谢!多谢!”妇人又是一阵千恩万谢,这才抱着孩子离去。
一场风波,瞬间平息。
凌楚楚这才像是耗尽了力气般,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门框,垂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更显得弱质纤纤,我见犹怜。与方才救人的果决判若两人。
这番姿态,一半是确实有些脱力,另一半,则是刻意为之。她需要维持“体弱”的表象,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她方才那超乎寻常的举动。
果然,苏文柏走了过来。他步履从容,目光落在凌楚楚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欣赏。
“这位姑娘,方才救人手法,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令人叹为观止。”苏文柏开口,声音温润如玉,令人如沐春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师从何人?”
凌楚楚抬起头,帷帽的薄纱微微晃动,露出她精致却略显苍白的下颌。她对着苏文柏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声音低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与疏离:“小女子姓楚,单名一个夜字。不过是家母生前所授的一些应急土法,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公子见笑了。”
她再次将一切推给已故的“母亲”,模糊了来源。
“土法?”苏文柏微微一笑,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能于瞬息之间挽救垂危性命,此法可谓神技。楚姑娘过谦了。”他目光扫过凌楚楚略显粗糙的衣角和带着药渍的指尖,又看了看这简陋的回春堂,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苏某不才,家中经营永济堂,对医药之事略知一二。观姑娘气度不凡,身手敏捷,更兼慈悲心肠,不知……可有兴趣至永济堂一叙?”他发出了邀请,姿态放得很低,显得礼贤下士。
成了!
凌楚楚心中一定,但面上却露出几分犹豫和惶恐,她看向陈大夫,似在征求长辈的意见。
陈大夫会意,捋须道:“楚丫头,苏公子是永济堂少东家,医术高明,为人更是仁厚。他能赏识你,是你的机缘,你便去吧,莫要辜负了苏公子一番美意。”
有了陈大夫的“首肯”,凌楚楚这才仿佛放下心来,对着苏文柏再次行礼,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坚定:“承蒙苏公子抬爱,楚夜……恭敬不如从命。”
苏文柏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处处透着神秘的少女,眼中兴趣更浓。他温文尔雅地侧身:“楚姑娘,请。”
凌楚楚微微颔首,迈步走向那辆代表着机遇与未知的马车。她知道,踏出这一步,她便正式踏入了京城医药界的核心圈层,也将面临更多的挑战与窥探。
但,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只有在风浪中,才能更快地搏击长空。她微微握紧了袖中的手,指尖触及那枚并不存在的古玉,心中一片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