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凌楚楚在回春堂已住了半月有余。
在灵泉持续不断的滋养下，她的身体恢复了大半。虽然看起来依旧纤细单薄，脸色却红润了许多，不再是病态的苍白。体内沉疴尽去，余毒清空，甚至因灵泉的改造，这具身体的根骨比原先更显轻盈通透了些。只是她刻意隐藏，行走坐卧间仍带着几分弱质女子的模样，以免惹人疑窦。
与陈大夫一家的关系也愈发融洽。她不仅帮着素娘改良绣活，偶尔在医馆忙碌时，也会帮忙整理药材、分拣药包。她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让陈大夫颇为赞赏。有一次，一个孩童误食了不洁之物，上吐下泻，陈大夫开的方子一时未能止住，凌楚楚在一旁“无意”间提了一味极为常见、却被陈大夫忽略的收敛止泻的草药，加入方中后，孩童的症状很快便缓解了。
陈大夫当时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问，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探究与了然。这个自称家道中落的“楚夜”姑娘，绝非常人。她不仅对刺绣有独到见解，似乎对药理也并非一窍不通。那份沉稳的气度，更非寻常小户人家能培养出来的。
凌楚楚知道自己在冒险，但她需要逐步展现一些价值，不能永远做一个需要被庇护的累赘。她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这个世界的底线，也在为自己将来可能的“显露”做铺垫。
这日清晨，天气晴好。素娘需要去西市采买些丝线和日常用物，凌楚楚便提出一同前往，也好帮忙拿些东西。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未真正见识过外面的市井风貌。
素娘见她身体确实大好，便欣然应允，仔细替她理了理鬓角，又拿了顶边缘有些破损的帷帽给她戴上，叮嘱道：“外面人多眼杂，你身子刚好，莫要冲撞了。”
凌楚楚点头应下，戴上帷帽，垂下的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隐约看到一个秀气的下巴轮廓。这正合她意。
走出回春堂所在的那条僻静小巷，喧嚣的声浪顿时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卖包子的、剃头的、打铁的、卖杂货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车马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凌楚楚透过薄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街道以青石板铺就，还算平整，行人的衣着多以棉麻为主，样式古朴。偶尔有装饰华丽的马车驶过，周围行人纷纷避让，显示出森严的等级。
这就是她所处的时代，一个真实的、充满烟火气却也暗藏规则的古代社会。
素娘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梭在人群中，一边走，一边低声向她介绍着。凌楚楚默默记下路径和重要的店铺位置。
来到西市，这里比之前的街道更加热闹，人流如织。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香料、牲畜、熟食、还有隐隐的汗味。
就在她们在一个绸布摊前挑选丝线时，旁边几个妇人的闲聊声，清晰地传入了凌楚楚耳中。
“听说了吗？丞相府前几日闹了件不大不小的笑话。”
“哦？什么事？快说说！”
“说是府里一个远房表亲小姐，前来投亲，不知怎的突发急病，没救过来，人就这么没了。啧啧，真是没福气。”
“嗨，我当什么事呢。不过，我咋听我在相府当差的表侄说，好像不是表亲小姐，是……是那位一直养在深闺、据说身子骨极差的嫡出大小姐没了？”
“嘘！小声点！这种事可不敢乱说！反正啊，相府对外是这么说的，丧事也办得低调。可怜哦，堂堂嫡女，这都没听响动就没了……”
凌楚楚握着丝线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指尖微微泛白。
王氏和凌婉儿，动作倒是快！这就给她“办”了丧事，坐实了她的“死亡”。从此，世间再无丞相嫡女凌楚楚，只有来历不明的楚夜。也好，断了她的后路，也省了她许多麻烦。只是这心头涌起的寒意与恨意，是属于原主的残念，也是她对那对母女狠毒手段的凛然。
她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继续挑选丝线，仿佛对那些议论充耳不闻。
这时，另一波议论又起，话题却转向了另一个人。
“要说这京城最近的大事，还得是夜王殿下回京了！”
“可不是嘛！听说殿下这次在边境又立了大功，剿灭了一伙流寇，陛下龙心大悦呢！”
“唉，立功是立功，可殿下那身子……真是天妒英才啊。前几日月圆，听说王府里又不太平，太医进进出出的。”
“慎言！王爷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不过，都说殿下性子冷，不近女色，这都弱冠之年了，府里连个侧妃都没有，真是奇了……”
夜王……南宫夜。
凌楚楚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在柴房里与她达成危险协议的男人。他果然身份尊贵，战功赫赫，却也深受那“寒狱”之苦。月圆之夜毒性发作——看来他体内的毒，比想象中更棘手。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冰冷的体温。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未履行的“交易”。他救她一次，她承诺帮他解毒。如今她暂时安全，是否该考虑兑现承诺？可贸然找上门，与自投罗网何异？以她现在的身份和能力，根本没有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力量……她迫切需要力量，不仅仅是自保的力量，更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周旋的力量。
“楚姑娘，你怎么了？可是累了？”素娘见她久久不语，关切地问道。
凌楚楚回过神，隔着薄纱微微一笑：“没有，大娘。只是在看这颜色的丝线配得可好。”她将手中选好的几股丝线递给素娘，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然而，她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却因这两则市井听闻，泛起了涟漪。前路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的沟壑与险峰。
她知道，她不能再安于现状，仅仅蛰伏在这小小的回春堂了。她必须主动出击，去寻找变强的契机。而第一步，或许可以从了解这个世界的医药体系，以及寻找能够滋养那口灵泉的天地灵物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