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便在回春堂这方小小的天地里,悄然滑过了几日。
凌楚楚,或者说楚夜,谨言慎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间杂物房里,借着气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默默运转那微薄的灵泉气息调理身体。每一次引导,都极为耗费心神,但效果也是显著的。心脉的损伤在灵泉的滋养下缓慢修复,体内的余毒被一点点逼出、化解,苍白的面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不再是那副随时会断气的模样。
陈大夫每日都会来为她诊脉。起初,他眉头紧锁,认为她能撑过来已是奇迹,对根治并不抱希望。然而,几次诊脉下来,他脸上的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奇怪,真是奇怪……”这一日,陈大夫收回搭在凌楚楚腕间的手指,捻着花白的胡须,眼中满是困惑,“楚姑娘,你的脉象虽仍显虚弱,但沉疴痼疾竟有缓和之象,体内那股阴损的毒气也消散了大半。这……按常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凌楚楚心中了然,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茫然和庆幸:“许是陈大夫您开的药对症,加之大娘照顾得好,我才能侥幸好转。”
陈大夫开的药,她都按时喝了。那些草药虽普通,药性温和,对于调理气血确有辅助之效,但她清楚,真正的功臣是那识海中的灵泉。她刻意控制着恢复的速度,既不能好得太快引人怀疑,也不能一直卧病不起,成为彻底的累赘。
“或许吧,是你这孩子命不该绝。”陈大夫虽觉蹊跷,但也只能归功于奇迹和自身医术的“超常发挥”,毕竟除此之外,别无解释。他叮嘱道:“虽有好转,但仍需静养,切忌劳累,情绪亦不可大起大落。”
“是,楚夜记下了。”凌楚楚乖巧应下。
除了养伤,她也开始留意医馆的日常。回春堂生意清淡,来的多是附近的贫苦百姓,陈大夫诊金收得极低,有时甚至分文不取,只收回些药草钱。素娘除了帮忙抓药,还需做些绣活补贴家用,日子过得清贫而紧巴。
这份恩情,凌楚楚记在心里。她不能白白受人恩惠。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素娘坐在天井里做针线,凌楚楚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前世作为特工,伪装是必备技能,对于一些基本的缝补刺绣也曾涉猎,虽不精通,但眼光毒辣。
她看到素娘绣的是一方帕子,图案是常见的兰草,针脚还算工整,但配色略显呆板,线条也缺乏灵气,放在市面上,恐怕卖不上什么价钱。
“大娘,您的针线真好。”凌楚楚轻声开口,带着恰到好处的羡慕。
素娘抬头,见她气色又好些,心中欢喜,笑道:“不过是些粗浅手艺,混口饭吃罢了。这帕子绣好了,送到前面街角的绣坊,也就能换几文钱,贴补些灯油。”
凌楚楚目光微闪,状似无意地道:“我瞧着这兰草,若是叶子的颜色再深浅过渡一些,或许会更鲜活?比如用稍浅的绿线在边缘勾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帕子上比划着,点出的几个地方,正是能让图案瞬间提升层次感和灵动性的关键。
素娘起初只是听着,渐渐地面露惊异。她停下手中的活计,仔细看了看凌楚楚指出的地方,又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往的绣法,恍然道:“楚姑娘,你……你懂刺绣?”这看似简单的点拨,却直指要害,绝非外行人能说出的。
凌楚楚垂下眼,掩去眸中精光,低声道:“家母……生前略通此道,我耳濡目染,记得一些皮毛。让大娘见笑了。”
她没有承认自己精通,只推说母亲所教,留有余地。
素娘却像是发现了宝藏,拉着她的手,热情地道:“好孩子,你这哪里是皮毛!你这几句话,可是点醒了我!来来来,你再说说,这花瓣该如何配色才好?”
凌楚楚推辞不过,便根据前世对色彩和美学的理解,又轻声提点了几个建议。她言语谦逊,只说是“觉得这样可能更好看”,并未喧宾夺主。
素娘按照她的建议,重新选了丝线,试着绣了几针,果然效果大不相同,那原本略显呆板的兰草,顿时多了几分写意的风姿。
“哎呀!真是神了!”素娘惊喜交加,看着凌楚楚的眼神更加不同,“楚姑娘,你真是……真是帮了大忙了!”
自那日后,素娘在做绣活时,便时常与凌楚楚商量。凌楚楚也不藏私,总是“不经意”地提出一些改进的建议,或是画上几幅简洁却别致新颖的花样。她来自现代,见识过无数精美设计,随便拿出一点边角,都足以让这个时代的普通绣品增色不少。
素娘的绣品质量肉眼可见地提升,送到绣坊后,得到的价钱也比以往高了几成。虽然依旧微薄,但对于这个清贫的家来说,已是意外的惊喜。素娘对凌楚楚愈发怜爱,饮食上也尽量照顾得周到些。
凌楚楚安然接受着这份善意,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她白日里帮着素娘做些简单的活计,或是整理药材,晚上则继续利用灵泉疗伤,并尝试着探索那枚古玉的更多奥秘。
她发现,当自己精神高度集中,或是身体状态更好时,能引导出的灵泉气息似乎会稍微多上一丝。而空间里那几样现代物品,她暂时不打算动用,那是保命的底牌。
平静的日子,如同溪水般流淌。但凌楚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丞相府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也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走出这回春堂,去接触更广阔的世界,寻找增强自身和灵泉的机缘。
她就像一株在石缝中艰难求生的藤蔓,看似柔弱,却已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而首先,她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以及……那个仅有一面之缘,却与她命运产生了交集的夜王,究竟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