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的手还停在半空，指腹残留着辣椒粉的颗粒感。玄龟长老的身体已经凉透，龟甲杖插在石台裂缝里，像一根断掉的骨头。他没再看那行“永久免死权”的提示，转身就走。
深渊裂隙吹来的风带着腐味，但他没停下。九彩丹纹在左眼底下微微发烫，像是刚充完电的电池还在发热。他跳进裂缝，空间扭曲了一瞬，脚踩到实地时人已经在城郊荒地。
结界城的城墙比以前高了，巡逻队举着火把来回走。他贴着墙根绕到西门，翻墙进去的时候白大褂蹭了一道灰。巷子里没人，只有墙头贴着告示：“黑斑咳血者，立即隔离。”
他刚拐过墙角，听见小孩哭。一个老妇缩在屋檐下，脸上有黑斑，手指发紫。她喘得厉害，胸口一起一伏。陈烬蹲下来，摸她的手腕。脉搏乱得很，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经络。
他从药囊里掏了枚清毒丹塞进她嘴里。这药劲儿不大，只能压住症状。几分钟后，老妇呼吸平稳了些，眼睛睁开一条缝。
旁边窗户拉开一条缝，有人喊：“是陈医生？你不是死了吗？”
他没理，只问：“这病多久了？”
“三天。先是守夜兵倒下的，接着整条街都开始咳血。药铺关门了，公会没人来管。”
他又看了眼老妇的脸色，站起身往铁匠铺方向走。路上经过几户人家，门缝里传出咳嗽声。有的门上贴了封条，写着“疫户勿近”。
铁匠铺门口堆着木板，临时搭了个棚子。阿荼正扶一个男人进去，手里铁锤砸偏了炉架三次都没发现。她额头全是汗，衣服湿了一大片。
陈烬走近，说：“锤子歪了，你要炸炉。”
她猛地抬头，眼神先是愣住， потом一下子红了。
“三十七个病人，七个没救回来……没人来！”她声音哑了，“我一个人撑不住。”
棚子里挤满了人，有的躺在地上，有的靠墙坐着。空气里有股腥臭味。他扫了一圈，摘下药囊，拿出三枚丹药递给阿荼：“先给最轻的吃。”
他自己蹲在地上拆药材包。银叶草、赤根藤、清心露——都是常见解毒料。他当着众人的面碾碎混合，加水调成糊状，分给几个还能动的人。
半小时后，一个年轻女人退烧了，睁眼坐起来。旁边老头跟着咳出一口黑血，吐完脸色好了点。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想跪下磕头，被他一把拦住。
“别谢我。”他说，“这药只能拖时间。”
话刚说完，脑子里“叮”了一声。
【检测到大规模改变他人生命轨迹，可能引发反噬，是否继续？】
系统界面浮出来，红字特别扎眼。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伸手点了“是”。
阿荼站在旁边，看着他把剩下的药材重新分类。“你还记得怎么配‘镇脉散’吗？”他问。
“记得。但缺主药‘寒髓晶’。”
“我去拿。”
他正要走，棚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灰一头撞进来，浑身是泥，右胳膊划了道口子，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城外……水源地……”他喘得说不完整，“有妖兽……往井里倒东西……”
陈烬立刻扶他坐下，撕开布条包扎。
“看清是什么妖兽了吗？”
灰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焦黑鳞片，“只有这个。”
他接过鳞片，手指搓了搓。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符印痕迹，像是炼丹师用的固形符。这种符一般不会出现在野妖身上，除非……
“你确定是在水源地？”
“嗯。我埋伏了一夜才看到。它们动作很慢，像是在投放什么。”
陈烬把鳞片收进药囊。阿荼走过来，小声问：“会不会是公会干的？”
他没回答。现在下结论太早。但公会没人来救灾，本身就不正常。
他看向灰：“你先休息，伤口处理好。”
“我不累。”灰硬撑着站起来，“我能盯住那边。”
“你现在去也是送死。”陈烬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等我炼出药再说。”
他转头对阿荼说：“帮我清一间屋子，我要闭关炼丹。所有药材能调的都调来，特别是寒髓晶、龙骨粉、三息花。”
“这些东西现在很难找。”
“去黑市。”
“可黑市也封了。”
“那就撬门。”
阿荼咬了咬牙：“行。”
她刚要走，陈烬又叫住她：“把棚子里的病人按症状分三类：轻症、重症、昏迷。记录每个人的发病时间、体温变化、咳血频率。”
“你要做疫源追踪？”
“不然呢？总不能瞎治。”
她点头出去了。灰坐在角落，低头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忽然说：“我……我哥以前说过，水是最容易动手脚的东西。”
陈烬看他一眼：“你说得对。”
他走到棚子中央，拿起一块炭，在墙上画出结界城地图。标出已知病患分布点，再连上线。大部分集中在东区和南区，正好是城南那口老井供水的范围。
他盯着地图看了很久，突然想到一件事。
三天前，第一例病人出现的时间，和他进入万兽渊是同一天。
这么巧？
灰见他不动，小声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场病来得太准时了。”
外面天快亮了，远处传来鸡叫。棚子里的人陆续醒来，有几个轻症的已经开始帮忙端水喂药。阿荼带回一小包寒髓晶，说是从旧药铺地下室挖出来的。
陈烬拿着材料走进内屋。桌上摆着丹炉，是他上次留下的。他检查了一遍火道，确认没问题，开始称量药材。
第一炉他试的是“清瘟引”，低阶但起效快。银叶草三钱，赤根藤两钱，加半滴清心露提纯。火候控在七成，烧了两个时辰。
开炉时，药香飘出来，但颜色偏暗。他捏一点放进嘴里，舌尖发麻，说明毒素没完全分解。
“不行。”他自言自语，“得加龙骨粉中和毒性。”
他正准备重来，脑中警报又响。
【生命波动异常加剧，新增死亡三人，疫情扩散速度提升40%】
他放下药勺，走到窗边。天已经亮了，街上多了几具裹尸布，被人拖着往北门运。北门外有个乱葬岗，最近天天冒烟。
他回头看着丹炉，低声说：“不能再等了。”
他打开药囊最底层，取出一枚金色丹药。这是他用九尾狐残魂炼的最后一颗“本源丹”，能大幅提升悟性，但用了会透支精神。
他吞下去。脑子瞬间清明，眼前药材的属性一条条浮现出来。他知道该怎么改配方了。
新方子需要三息花做引子，可现在没有。他只能用替代品——从灰带来的鳞片上刮下一点粉末，混入药引。
刚放进炉里，丹纹突然一跳。
那鳞片里的符印，和他小时候在实验室见过的一种标记很像。编号是“X-7”，正是他的实验体代号。
他手一抖，差点打翻药勺。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他离开后立刻发动了计划。
而投毒的妖兽，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他盯着丹炉，火光映在镜片上。
不管是谁，现在都得等。
他得先把这炉药炼出来。
屋外，阿荼正在登记病人信息。灰靠在墙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块焦黑鳞片。
陈烬把火调小，低声说：“这次，我不借命。”
“我自己扛。”
丹炉里的药液开始冒泡，颜色由暗转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