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盯着沙丘顶上的那道黑影,手里的辣椒粉炸弹握得更紧了。瓶子表面有点发烫,像是被体温焐热了,又像在回应某种危险的预感。
他没动。
对方也没动。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疼得细微但持续。那头灰白色鳞片的怪物缓缓低下头,鼻孔张开,像是在嗅他的气味。接着,它后腿一蹬,从沙丘上跃下,落地时爪子在焦土上划出三道黑痕。
不是一只。
是三只。
另外两道黑影从侧后方包抄过来,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三角阵型瞬间成型,把他围在中间。
为首的那只兽族直立而起,比人还高半头,披着一层灰白鳞甲,关节处有烧灼的痕迹。它抬起手,骨刀从指缝里滑出,刀刃泛着暗红,像刚从火里抽出来。
“陈家余孽。”它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夫人要活的。”
话音落,刀光起。
骨刀劈空斩来,速度快得带出残影。陈烬猛地后撤半步,右手一扬,辣椒粉炸弹砸在地上炸开一团红雾。烟尘冲天,呛得兽族动作一顿。
他趁机左手探向药囊,抓出一把控魂丹粉末,弹指洒向最近的敌人。
粉末碰到鳞甲,只泛起一层微弱金光,随即消散。
系统震动:【检测到同源血脉,控魂效力下降87%,反噬强度提升500%】
他心头一沉。
这些家伙……和他有血缘关联?
没等他细想,左侧兽族已经冲破烟雾,骨爪直取咽喉。他低头躲闪,爪风擦过肩膀,白大褂撕裂,皮肉火辣辣地疼。
右腿的伤在这时候狠狠抽了一下,像是有人拿锤子敲断了神经。他踉跄一步,拐杖差点脱手。
正面的首领再次逼近,骨刀横扫。他翻身滚地,勉强避开,但膝盖撞上一块焦石,痛得眼前发黑。
不能再拖。
他咬牙摸向腰间,准备扔第二颗辣椒粉炸弹。可就在这时,脚下地面猛地一震。
轰!
一道裂缝从他脚边炸开,泥土飞溅。紧接着,数条粗壮的黑色藤蔓从地底窜出,像活蛇一样缠住三名兽族。它们挣扎嘶吼,骨刀劈砍在藤蔓上,只留下浅痕。藤蔓越收越紧,咔嚓声接连响起——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三秒。
不到三秒,三个兽族全被拖进裂缝。地面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剩下一地烧焦的鳞片,还在冒着青烟。
陈烬喘着气,拄着拐杖慢慢站直。左眼突然发烫,像是有股热流从疤痕里涌出来。他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丝异样——那道疤下的皮肤,似乎有纹路在微微跳动。
他低头看掌心,刚才握辣椒粉炸弹的地方,瓶身已经裂了条缝。玻璃碎片扎进肉里,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滴答。
一滴血落在地上,正好压住一片残留的鳞片。
血和鳞片接触的瞬间,那片灰白色的甲壳突然变黑,边缘卷曲,像是被火烧过。
他盯着这一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玩意儿……怕血?
还是怕他的血?
他蹲下身,用拐杖尖挑起那片焦鳞,翻过来一看,内侧有一道刻痕,像是某种符号。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图腾的一部分。
和他玉佩上的火焰缠蛇……有点像。
但他没时间细看。
风向变了。
原本干燥的荒原空气里,混进一股腥臭,像是腐肉泡在盐水里发酵过的味道。远处沙丘的轮廓开始扭曲,不是因为热浪,而是地面在轻微震动。
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移动。
他站起身,把拐杖换到左手,右手伸进药囊,摸到最后那枚控魂丹。丹药冰凉,表面有些粗糙,像是被汗浸过又风干。
他没吃。
先含在嘴里,咬住一半。万一再出事,张嘴就能咽下去。
他盯着藤蔓消失的那道裂缝,犹豫了一秒,然后转身,朝着裂缝延伸的方向走。
每一步都踩在焦土上,发出脆响。腿伤让他走得不稳,但不能停。他知道刚才那一幕不是偶然。那些藤蔓不是来救他的,只是顺手清掉了碍事的猎物。
就像人踩死蚂蚁,不会多看一眼。
他现在就是那只蚂蚁,只不过运气好,没被踩中。
走了一段,他发现地势在缓慢下降。脚下的焦土逐渐变成硬泥,夹杂着碎骨和黑色石块。空气中那股腥臭越来越浓,耳边开始出现低频震动,像是某种生物在地底爬行时摩擦岩层。
他停下,从药囊里掏出一小撮药粉,撒在地上。
药粉遇空气变红,迅速蔓延成一条细线,指向北方偏西。
这是他自己配的“血引粉”,能感应活体血液波动。平时用来找受伤的野兽,现在试试能不能追踪那些藤蔓的来源。
红线一路向前,没断。
他跟上去。
走了大概十分钟,地面再次出现裂痕,比刚才那道更宽,深不见底。他蹲下查看,裂缝边缘的泥土里嵌着几根黑色纤维,像是藤蔓断裂后留下的残须。
他伸手去抠。
指尖刚碰到纤维,整条手臂突然一麻。电流一样的刺痛顺着神经往上冲,直奔大脑。左眼的疤痕剧烈跳动,视野边缘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红线,像蛛网一样铺满地面。
是生死线。
而且比之前清晰得多。
他看到裂缝深处,有几条淡金色的线正在缓缓上升,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下面爬上来。
他立刻后退。
退了五步,停下。
金色的线没有追出来,但也没有回去。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在掌心咬破指尖。
血珠渗出。
他在掌心写下两个字:同源。
写完,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两秒,然后合拢手掌,血顺着指缝流下。
他知道这些兽族为什么认得他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身血,到底牵着多少双眼睛。
他把最后一枚控魂丹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看,重新塞回药囊。现在不能用,用了可能引来更多麻烦。
他拄着拐杖,绕开裂缝,继续往北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白大褂猎猎作响。前方的地平线上,黑雾翻滚,像是 storm 来临前的云层。
他走进雾里。
雾很冷,带着铁锈味。 visibility 很低,十米外就看不清人影。他靠拐杖探路,一步一步往前挪。
忽然,脚下一空。
地面塌了半寸,露出一个圆形坑洞,直径约两米,边缘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垂直钻出来的。
他蹲下,用手电照下去。
洞很深,至少二十米。底部堆着一堆白骨,大部分已经发黑,但最上面那具,还带着新鲜的血肉。
是一具人类尸体。
穿着结界城巡逻队的制服。
胸口插着一根黑色藤蔓,贯穿心脏。藤蔓末端连着尸体,另一头消失在岩壁里。
他盯着那具尸体,没说话。
然后他站起身,绕过坑洞,继续走。
雾越来越浓。
他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左眼一热。
疤痕又开始跳。
他抬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丝湿意。
不是汗。
是血。
一滴血从眼角滑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然后滴在地上。
滴答。
血落下的地方,地面裂开一道细缝,一条黑色藤蔓缓缓探出头,像蛇一样昂起,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