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洞口灌进来，吹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陈烬趴在岩壁边缘，嘴里还咬着那枚狼牙。牙上有血，他的，灰的，不知道谁的。他松开嘴，狼牙掉在石头上，发出“当”一声轻响。他没去捡，用手肘撑地，把身体往前拖。
左腿断了，动一下就钻心地疼。他不去管，继续爬。指甲早就翻了，指尖全是血，蹭在石头上留下一道道红印。爬一段，昏一次，醒过来就掐自己脸，实在没力气就咬舌头。疼让他清醒，清醒才能活。
他记得自己要去哪。
结界城。
陈渊。
那个可能根本不是他父亲的人。
地上湿滑，血和泥混在一起。他爬过碎石堆，爬过枯树根，爬到一片开阔地时，天已经亮了。远处城墙轮廓模糊，像一块生锈的铁皮。他喘着气，靠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抬手抹了把脸，手上全是汗和血。
系统界面还在闪。
【寿命剩余：69:58:21】
每分钟减十年。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撑不到中午。
他闭眼，启动“生死薄”。
视野瞬间变了。前方街道上，无数淡红色细线从人们头顶升起，像烟一样飘向同一个方向——炼丹师公会地下。
所有人，生命线都连着那里。
他睁眼，盯着那片区域看了几秒，没说话，也没骂人。只是把手伸进药囊，摸出最后一瓶辣椒粉炸弹。瓶子有点烫，估计是之前爆炸留下的余温。他拧开盖子闻了下，辣味还在。
够用了。
他撕下衣服下摆，把断腿绑在一根粗树枝上固定住。疼得直抽气，但他没停。做完后，拄着树枝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城区走。
路上遇到巡逻队，他躲进排水沟。守卫走过时，他掏出辣椒粉炸弹点燃，扔向对面巷子。浓烟腾起，守卫咳嗽着跑过去查看，他趁机翻墙进入公会后巷。
旧药渣通道就在墙角。铁门锈死了，他用枪柄砸了几下才撬开。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有股腐烂药材的味道。他摸着墙往里走，管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爬行。
爬到一半，腿蹭到金属边缘，伤口裂开。血顺着裤管往下流，滴在管道里发出“嗒、嗒”声。他停下来，撕了块布条勒紧大腿，又从药囊掏出控魂丹，碾成粉末吸进鼻腔。
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他继续往前爬，终于看到尽头的通风口。用匕首撬开螺丝，一脚踹开挡板，摔进一间昏暗的房间。
落地时左腿一软，整个人扑在地上。他趴了几秒，缓过劲才抬头。
然后他就不动了。
眼前是一排排透明舱体，整齐排列在地下大厅中。每个舱里都泡着一个人，赤裸着，闭着眼，身上插满导管。他们的脸……全和他一样。
瘦高的身材，左眼有疤，头发短短的贴在头皮上。
是他。
又不是他。
他数了三遍，一共九十九具。
系统突然震动了一下。
没有提示音。
屏幕上自动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克隆体替死协议】
【宿主DNA被复制99次】
【第100次激活将开启灭世之门】
他盯着那行字，心跳都没乱。
反而笑了。
笑得很轻，嘴角往上扯了一下。
“所以你们一直在等我死？”他低声说，“死一次，拿一个备份顶上？”
他撑着地站起来，扶着墙走到最近的一个营养舱前。玻璃上有水汽，他用手擦开，看清里面那张脸——和他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这不是实验失败品。
这是量产货。
他转身走向中央控制台。屏幕黑着，需要生物认证。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伤痕，血还没干。他又看向那些克隆体，发现其中几个头上连着数据线，另一端接入主机。
他们在采集脑波。
他掏出剩下的三枚控魂丹，全部捏碎，混上自己掌心的血，搅成一团暗红色泥状物。然后涂在右手掌心，深吸一口气，按向识别区。
滴——
屏幕亮了。
画面一闪，跳出进度条：【正在同步群体意识信号……3%……7%……】
警报突然响起。
红光扫过整个实验室，尖锐的声音刺得耳朵疼。他没动，盯着屏幕看。
进度条跳到51%时，主机猛地一震，所有营养舱同时闪烁蓝光。他感觉到地面在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99%。
他抬起左手，把剩下的一团血泥抓在手里。
100%！
【系统解锁成功】
下一秒，主屏幕炸出雪花，画面扭曲几下，定格成一张脸。
苍老，严肃，眼角有细纹，嘴角微微上扬。
陈渊。
“我的好儿子。”他说，“欢迎来到……你诞生的地方。”
陈烬站在原地，手指还沾着血泥。
他没说话。
也没有后退。
只是慢慢抬起右手，把那一团混合着控魂丹和鲜血的糊状物，甩向主机接口。
啪。
屏幕黑了一下。
再亮时，陈渊的脸还在，但眼神变了。
不再是慈祥，也不是冷漠。
是一种……终于等到猎物入网的兴奋。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复制你九十九次吗？”他开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因为你每一次死，我都拿到了最完整的数据。”
陈烬低头看自己的手。
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控制台上积了一小滩。
“你不是意外激活系统。”陈渊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那天雪很大。”
“你妈抱着你，求我别这么做。”
“我说，为了新世界，总得有人献祭。”
陈烬抬起头。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上？”
陈渊笑了。
“因为我怕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烬猛然抬手，一把掀翻控制台旁的试剂架。玻璃瓶砸在地上，液体溅出，接触到空气立刻冒起白烟。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闪烁。
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像是某个大型装置启动了。
陈烬转身就走。
刚迈出一步，腿一软差点跪下。他扶住墙壁，咬牙站稳。耳边系统提示响起：
【检测到高能反应】
【灭世之门启动倒计时：04:59:23】
他没回头。
拄着树枝，一步步往出口走。
身后，九十九个营养舱中的克隆体，同时睁开了眼睛。
瞳孔漆黑，没有焦点。
其中一个缓缓抬起手，贴在玻璃内侧。
掌纹，和陈烬的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