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石缝钻进来，刮在脸上像砂纸。
陈烬靠着岩壁，腿歪成一个怪角度。他没去碰，动一下就疼得眼前发黑。左手掌心黏糊糊的，是汗还是血，分不清了。狼牙还攥在手里，边缘已经钝了，可他不敢松。
系统音又响了。
【宿主生命体征低于临界值，反噬程序启动】
屏幕红了，不是闪，是整个界面灌满了血一样的颜色。一串数字跳出来：71:49:33。
然后开始倒扣。
每过一分钟，减十年寿命。
71:48:33 → 71:47:33 → 71:46:33
他盯着那串数，心跳快得不像话。不是怕，是烦。这玩意儿跟超市打折似的，买一送十，只不过送的是他的命。
“老子才二十，你让我活到八十一？”他咧嘴，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清，“还是说……我现在就已经九十岁了？”
话没说完，一股撕裂感从胸口炸开，像是有人拿钩子往里拽。他闷哼一声，额头撞上石头，冷汗唰地下来。
这不是疼，是抽。
抽的是魂。
他知道这是反噬来了。上次这么狠还是第五次死的时候，铁鹫替他走了一遭。现在没人替死，系统就要自己收账。
他喘着气，手指抠进石缝。指甲翻了，血混着泥，但他没停。疼能让他清醒，清醒才能想招。
可脑子里全是乱的。
灰死了，药没了，白骨夫人跑了，玄龟长老还在万兽渊等着。他记得那老头说过“你身上有老龟我的味道”，当时以为是胡话，现在想想，可能真不是比喻。
还有那段记忆——雪地里的女人给他围围巾。
那是白骨夫人。
她那时候没杀他，反而像……在保护他？
“操。”他咬牙，“我现在连敌我都不分了？”
正想着，左眼突然刺痛。那道疤烫得吓人，像是被人拿烙铁贴了一下。他抬手去摸，指尖刚碰到，眼前猛地一黑。
往生录开了。
画面直接甩进脑子：结界城塌了，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天上在下雨，但那不是水，是血。街道上的人跪着，头低着，像被线牵着的木偶。
高台上站着白骨夫人，披着残破的白纱，只剩一条手臂。她脚边躺着一个人，脸朝下，衣服是炼丹师公会的样式。
陈烬认出来了。
那是陈渊。
她蹲下去，手指划过那张脸，嘴角扬起，笑得很轻：“终于……等到了。”
然后她抬头，直勾勾看向镜头——看向他。
画面断了。
陈烬猛地睁眼，呼吸乱了。嘴里一股铁锈味，牙龈崩了，流血了。
他还没缓过来，系统界面又震了一下，弹出两个选项：
【A：用剩余寿命换取改变未来的机会】
【B：接受命运沉沦，终结轮回】
字是红的，背景是黑的，像个抽奖转盘，奖品是他的命。
机械音冷冷响起：“选择吧，宿主。”
他盯着那两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
不是苦笑，是真笑。
笑得肩膀抖，笑得伤口裂，笑得血从嘴角淌下来。
“你们系统部是不是就爱搞这套？”他抬起脸，冲着空气说话，“每次死到临头就弹个二选一，搞得好像我真的有得选？”
他抹了把嘴，手指沾血，在岩壁上画了个叉。
“A是卖命换机会，B是直接躺平。”他冷笑，“你当我是刷副本的小号？打完Boss就删号重来？”
他撑着墙，一点点坐直身子。断腿动不了，但他用胳膊顶住岩壁，硬是把腰挺了起来。
“老子告诉你。”他声音低，但每个字都像钉子，“我不选A，也不选B。”
他顿了顿，咬牙切齿：
“我选第三条路——我不按你写的走！”
话音落下，系统界面猛地一抖，红光波纹一样荡出去，像是被砸了块石头的水面。选项框闪了两下，没消失，但字体变了，变得歪歪扭扭，像信号不良。
【警告：非法指令输入】
【反噬强度提升20%】
时间流速加快了。
71:45:33 → 71:43:33 → 71:41:33
胸口那股抽离感更狠了，他眼前一黑，差点栽下去。但他咬住狼牙，用牙齿死死咬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一招是他自己试出来的。
疼，能干扰系统判定。
上次在公会大殿，他被焚天阵烧得半死，就是靠辣椒粉抹伤口撑过去的。系统判定死亡需要“生命体征归零”，可要是人在疼，神经信号乱窜，它就算不准。
现在也一样。
他松开狼牙，低头看左手。掌心全是汗，狼牙滑得抓不住。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对准掌心狠狠扎下去。
尖端刺破皮肤，血涌出来。
剧痛炸开，他闷哼一声，但眼神亮了。
系统提示卡了一下：【宿主生命波动异常，反噬延迟1.2分钟】
有效。
他喘着气，把狼牙拔出来，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每一滴落在石头上，都发出“滋”的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放进水里。
他不知道这伤能不能好，也不知道这条腿还能不能走路。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疼，就还没死。
只要没死，就能反杀。
他抬手，把狼牙塞进嘴里，用牙齿咬住。另一只手抹了把脸，擦掉血和汗。
“结界城……”他低声说，“陈渊……白骨夫人……”
名字一个个往外蹦。
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只记得实验室爆炸，火光冲天，导师说他是失败品，要把他埋了。结果他掉下山崖，醒来就有了这个系统。
可如果一切早就安排好了呢？
如果他根本不是意外激活系统，而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呢？
如果陈渊、白骨夫人、炼丹师公会、兽族……所有人都是棋手，而他只是那颗被反复利用的棋子？
那他更要走下去。
不是为了救谁，也不是为了当英雄。
是为了掀桌子。
他靠着岩壁，一点一点挪动身子。断腿拖在地上，摩擦着石头，沙沙响。每一次移动都疼得冒冷汗，但他没停。
他必须活着出去。
必须回到结界城。
必须找到陈渊，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还在倒计时，红光一闪一闪，像警报。
他不理。
他只知道一件事——
只要他还咬得住这枚狼牙，就没输。
风从洞口吹进来，带着外面的气息。
他抬起头，看向那片模糊的光。
然后低声说：
“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