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灌进喉咙,像刀子在割。
陈烬整个人撞上岩壁,骨头发出咔响。他没叫出声,只是猛地吸了口气,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疼。身体翻滚着滑下斜面,最后卡进一道窄缝,动弹不得。
头顶的光早没了,雾气贴着脸飘,湿冷。
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手指动了动,掌心还攥着东西——那枚狼牙,灰最后塞给他的信物。边缘已经刺破皮,血混着汗黏在一起。
他没松手。
药囊碎了,里面什么都没了。辣椒粉炸过一次,控魂丹烧干净,连续命丹的壳都找不到半片。腰带空荡荡地挂在髋骨上,晃了一下就断了。
他试着抬手摸后颈,那里有一道旧疤,是系统激活时留下的。现在它发烫,像是有人拿针往里扎。
【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倒计时71小时58分】
机械音直接响在脑子里。
他没理,只把狼牙按进胸口,用体温焐着。灰死了。不是变成妖兽那种死法,是作为一个人类少年,带着母亲的秘密走的。
“去万兽渊……找玄龟……”他低声念了一遍,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这是灰用命换来的线索,不能丢。
他撑着石壁想坐起来,肩膀一用力就抽痛。右腿估计断了,脚踝肿得厉害。但他还是挪了挪身子,背靠岩壁,慢慢喘气。
雾里有股味道,像是铁锈混着腐叶。他抬起手,指尖捻了点残留在衣角的金粉——那是控魂丹燃烧后的灰烬。以前能靠这个感应替死者的位置,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系统提示:【大规模替死协议已完成,宿主进入倒计时阶段】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只要再死一次,没人替他,反噬就会当场要了他的命。而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
他闭眼,咬舌尖。
疼让他清醒了一瞬。
记忆又回来了——灰扑出去的样子,银白色的毛在月光下炸开,像一团火。还有白骨夫人断臂时喷出的黑雾,她尖叫着说“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她逃了。
但没死。
他睁开眼,盯着掌心的狼牙。忽然想起什么,把它贴到左眼的疤痕上。
丹纹微颤。
眼前一黑,画面闪现:雪地,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穿白纱的女人。女人蹲下,给他围围巾,说了句什么。背景是一座刻满符文的石门,正在缓缓开启,黑雾从缝隙里涌出来。
小男孩是他。
女人是白骨夫人。
他们并肩站着,像亲人。
“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她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温柔得不像话。
陈烬猛地松手,狼牙掉在膝盖上。心跳快得发慌。
这不是幻觉。
往生录不会骗人。
他和白骨夫人早就认识?不是敌人,反而……像是被她带大的?
可她后来杀了那么多人,包括炼丹师公会的弟子,还包括铁鹫的战友。她挖出活人做成骨饰,把敌人的头骨串成项链挂在腰上。
这样的人,怎么会蹲在雪地里给他围围巾?
他脑子乱成一团。
要么是记忆被篡改,要么是从一开始,他就活在一个局里。
父母失踪,被公会收养,实验爆炸,坠崖激活系统……每一步都像是安排好的。就连他学医、炼丹、救人、借命,可能都在别人的设计之内。
而白骨夫人,或许根本不是幕后黑手,而是另一个棋子。
或者,她是守门人。
他突然想到灰临死前说的话:“我妈是自愿死的……别恨铁鹫……”
为什么自愿?为了保护谁?为了阻止什么?
铁鹫明明杀了她族人,她却让儿子别恨他?
这些事串不起来,但一定有联系。
他伸手抠开破碎的衣襟,找到一块还没完全熄灭的金粉残渣。这是他最后能调动的控魂之力,虽然微弱,但也许还能用一次。
他闭眼,集中精神。
指尖发麻,灵力顺着经脉往上顶。他知道这很危险,现在身体撑不住第二次爆发,可他必须确认一件事。
画面浮现:崖顶树洞,灰的尸体盖着外衣,安静躺着。旁边站着三个戴白骨面具的探子,正准备拖走他。
然后镜头一转,白骨夫人站在远处,只剩一条手臂,披着破纱。她看了眼深渊,转身离开。几个幸存的兽族跟在后面,抬着一具焦黑的躯体——那是之前被控魂反噬的高手之一。
她没带走灰。
也没毁尸。
这不对劲。
以她的性格,战利品必须完整,骨头一根都不能少。可她放过了灰。
为什么?
难道……灰的身份不止是杂血狼那么简单?
他睁眼,呼吸变得急促。
雾气还在飘,石缝外一片死寂。
他把狼牙重新握紧,指甲掐进掌心。疼让他保持清醒。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药没了,帮手死了,连系统都只剩倒计时。但他还有两条线索:万兽渊的玄龟长老,和那段被埋藏的童年记忆。
只要他还活着,就必须走下去。
他靠着石壁,一点点挪动身子。断腿拖在地上,摩擦着岩石,发出沙沙声。每动一下都疼得冒冷汗,但他没停。
他记得玄龟长老说过一句话,在他第七次死亡时:“你身上……有老龟我的味道。”
那时候他以为是比喻。
现在想来,可能是真的。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上方。岩顶看不见,只有雾在流动。他知道自己暂时出不去,也没人会来救他。
但他必须活下去。
七十一小时五十分。
够他爬到出口。
够他找到真相。
够他让那些欠债的人,一个个还回来。
他把狼牙贴在胸口,低声说:“我记住了。”
风穿过石缝,吹散了后半句话。
远处,悬崖之上,白骨雨仍在飘落。残破的白纱裹着森森白骨,在夜色中缓缓升空,最后化作一阵细碎的尘埃,消失在林梢。
某棵枯树后,一只乌鸦静静站着。
它的眼睛是金色的。
翅膀展开时,羽毛间闪过一道符文。
它低头看了看深渊方向,忽然张嘴,发出人声:“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