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昏迷的风狼，嘴角流出的口水正在冒泡。
陈烬瞳孔一缩。他认得这种反应——当年在实验室里，被注射过“狂化血清”的实验体就是这副模样，唾液起泡，神经失控，下一秒就会暴走。
他没时间多想，一把将灰推向扑来的风狼。
两者撞在一起，翻滚出几米远。碎石飞溅，尘土扬起，为陈烬争取了不到两秒的空档。
他趁机从药囊最底层抠出一点粉末，混着唾液塞进嘴里。那是他早年调配的“醒神散”，成分是辣椒粉、提神草和一点点炸炉失败的丹灰，味道像烧焦的袜子，但能强行刺激神经，让感知短暂拉满。
刚咽下去，一股岩蜥的骨尾就横扫而来。
他侧身躲开，脚底却踩到一块松动的碎石，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背狠狠砸在地上。撞击瞬间，体内金纹剧烈震荡，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视野发黑。
系统提示音响起：【第五次死亡触发，力量提升200%】
肌肉纤维自动重组，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响。他单手撑地，直接弹起，迎着岩蜥冲上去，拳头砸向对方膝盖。
咔！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岩蜥惨叫一声，跪倒在地。陈烬顺势抽出它尾骨上一根尖刺，反手插进另一头风狼的眼眶。
那风狼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他一脚踹飞，撞倒身后两只同类。
但他还没站稳，三头风狼已从不同方向扑来。
利爪撕裂空气，划破他的衣服，刺入胸腹。鲜血喷出来的时候，他听见自己心跳慢了一拍。
紧接着，系统再次响起：【第六次死亡触发，感知覆盖全城】
世界变了。
他闭上眼，却“看”得更清楚。方圆十里内，每一口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像在耳边响起。他能“听”到远处结界城守军换岗的脚步声，能“感”到地下管道里水流的方向，甚至能分辨出灰的心跳节奏——紊乱、微弱，像是随时会停。
金纹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左眼的丹纹隐隐发烫。
他睁开眼，一脚踢飞最后一头风狼，踉跄后退，靠在倒塌的混凝土柱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没去管。他盯着灰，后者正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苍白，眼神涣散。
陈烬冲过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按回水泥柱。
灰没反抗。
他只是微微颤抖嘴唇，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杀了我吧。”
陈烬冷笑：“你想死？那也得先说清楚，你是谁的人？”
灰喘着气，瞳孔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意识：“我……只想结束……”
话没说完，身体猛地一僵，额头冒出冷汗。
陈烬察觉不对。他松开手，指尖迅速点过灰颈部几处大穴，触感异常——血脉流动不稳，经络中有股阴寒之力在游走，明显是被下了咒。
他皱眉：“白骨夫人给你种了什么？”
灰摇头，声音沙哑：“不是她……是我妈……她自愿死的……为了让我活……现在……我也想换哥哥回来……”
陈烬一愣。
“你说什么？”
“杀了我。”灰抬头，眼里竟有一丝解脱，“用我的命……换他回来……求你……”
陈烬盯着他。他想起第一次见灰时，那小子明明怕得要死，还硬撑着举刀要抢他的药。后来在信号塔下，灰替他挡骨刺，在图书馆外，灰拼死传信……这些事不是假的。
可现在，这家伙亲口求死。
系统突然震动。
眼前血光一闪，整个视野被猩红覆盖。一行冰冷文字浮现：【检测到核心替死者，是否启动往生录查看其死亡真相？】
选项出现，红光映照他左眼的丹纹。
他呼吸一滞。
往生录是他最不想动用的能力。一旦开启，精神力会被瞬间抽干，轻则昏迷，重则魂损。可如果不看，他根本判断不了灰是不是真的值得救，还是已经被彻底操控，成了白骨夫人的傀儡。
妖兽残群已经开始重新集结。
刚才被打退的风狼们低吼着围拢，岩蜥拖着伤腿逼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杀意。它们没再乱斗，而是形成了包围圈，显然是被某种力量重新控制了。
陈烬低头看着灰。
这家伙还在喘，胸口起伏剧烈，眼神却越来越空。他像是撑到了极限，连求死都显得无力。
“你想死？”陈烬低声问，“就这么简单？”
灰点头：“我妈……死了……我哥……也不是我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陈烬忽然笑了。
“你可真够怂的。”他说，“你以为死就完事了？你死了，你哥照样回不来，结界城照样塌，阿荼、铁鹫、城里那些人，全都得死。你妈白死，你哥白活，你这一辈子，就剩个‘求死’？”
灰没说话。
“我不杀你。”陈烬松开手，却没后退，“但我也不会让你轻易死。你想换命？行啊。但得先告诉我，你妈是怎么死的，白骨夫人怎么控制你哥，还有——你脖子上的烙印，是不是你自己戴上去的？”
灰怔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体内那股阴寒之力打断，整个人蜷缩下去，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呻吟。
陈烬蹲下身，伸手按住他肩膀。
“撑住。”他说，“别被那玩意儿吞了。你要是真想换命，就得清醒着，把真相说出来。不然你死了，我也不会用你当替死。”
灰颤抖着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清明：“我妈……是白骨脉的叛徒……她偷走了一块骨令……能解除部分骨咒……但她没逃掉……被抓住了……她求白骨夫人……用她的命……换我的活路……”
陈烬眯眼：“然后呢？”
“白骨夫人答应了……但她把骨令炼进了我哥的身体……说只要我听话……就让我见他一面……可每次见到的……都不是真正的他……只是个被操控的壳……”
他声音越来越低：“我想救他……可我没本事……直到遇见你……你救过我……你能炼丹……能续命……所以……所以我想……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陈烬沉默。
他知道这种感觉。为了救重要的人，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命。
就像铁鹫。
他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空空如也。丹没了，针也没了，连辣椒粉都只剩最后一点。
但他还有脑子。
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系统界面依旧血红，【是否启动往生录】的选项悬在眼前，像一把刀。
他盯着灰，缓缓抬起手。
指尖抵住自己太阳穴。
如果现在看，他可能当场倒下。妖兽会立刻扑上来，两人谁都活不了。但如果不说服自己，他永远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该救的兄弟，还是该杀的棋子。
灰喘着气，抬头看他：“你……打算怎么办？”
陈烬没回答。
他只是低声说：“你妈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你哥被炼成骨咒容器，你现在又想用自己的命换他回来——你们家还真是专干这种赔本买卖。”
灰苦笑了一下。
“可我不想再等了……我快撑不住了……”
陈烬看着他，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你还能清醒地站在我面前，我就帮你救你哥。”
灰眼睛亮了一下。
“但有一个条件。”陈烬盯着他，“你得先活下来。死了的人，可没法救人。”
灰还想说什么，突然身体一僵，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陈烬立刻扶住他：“怎么了？”
灰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它……在拉我……快……控制不住了……”
陈烬抬头。
妖兽包围圈已经收拢到十米内。风狼低吼，岩蜥蓄势，为首的那只独眼风狼，眼中泛起诡异的蓝光。
他知道，那是白骨夫人的控魂术。
他低头看着灰，后者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系统界面仍在闪烁，血色未退。
他抬起手，指尖微微发抖。
要不要看？
看了，可能立刻倒下。不看，可能错杀无辜，也可能放虎归山。
灰的呼吸越来越弱，手指抓住他的袖子，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陈烬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你听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