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站在高台上，手指还贴在药囊外侧。那颗暴走丹的棱角硌着舌尖，他没吞，也不敢松口。东区的红点已经撞上了骨墙，几十个人被钉穿，尸体还在往前扑。血顺着骨头滑下来，像下雨。
白骨夫人从黑雾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她没急着动手，反而冲他笑了一下。纱袖一扬，三具尸体腾空而起，骨架拆开又重组，咔咔几声，三根骨矛扎进地面，把他围在中间。
“小炼丹师。”她的声音像糖裹着刀片，“你真以为，那些人能伤到我？”
陈烬没说话。他正盯着系统界面——刚才那一瞬，整个视野炸成了血红色，一行字直接怼进脑子：【检测到血缘替死协议激活，宿主死亡时，陈渊将自动成为替死者】。
他心跳停了半拍。
替死必须有人替命，这是铁律。可现在系统说，只要他死，陈渊就会自动顶上。不需要地点重合，不需要时间同步，甚至连“自愿”都不需要。
这不合理。
但他知道这不是假的。系统从不说谎，只说他承受得起的话。
白骨夫人的手忽然伸过来，指尖划过他左眼的疤痕。冰凉，带着腐味。“你父亲没告诉你吗？”她说，“陈家血脉，生来就是最好的妖兽饲料。一口下去，魂都香。”
陈烬猛地后退一步，脚跟踩到碎砖，差点摔倒。
陈渊是他爸？
那个二十年前让他坠崖、把他当实验品养大的疯子？
他喉咙发干，想冷笑，却笑不出来。脑子里全是小时候的画面——实验室的灯、铁笼子、针管扎进血管的疼。那时候他就怀疑过，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每次失败都是他上？
原来不是选中，是**亲生**。
他抬手摸生死薄，想查陈渊的寿命。界面刚弹出来，立刻被一层黑雾覆盖，只跳出五个字：**血脉绑定者不可窥**。
系统在防他。
或者说，在保护陈渊。
反噬来了。左眼的疤像是被人拿火钳烫过，整条神经都在抽。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鼻腔，才勉强站稳。
台下那些红点还在往东区冲。有些人已经被骨刺串成串，后面的踩着尸体继续跑。白骨夫人站在尸堆上，双手一抬，十几具尸体的骨头全被抽出，拼成一把长镰，镰刃滴着血。
她低头看着他：“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割一口尝尝？看看是不是比普通人类更补？”
陈烬没动。
他知道不能硬拼。暴走丹只能撑十分钟，而且用一次，反噬翻倍。现在他体内已经有十七道裂痕，再崩一次，可能直接碎成渣。
可他也不能逃。
灰的残魂还没散。
就在他意识快撑不住的时候，烟尘里走出一个影子。瘦，矮，脖子上有道疤。是灰。
但又不是活的灰。
少年站在废墟边缘，嘴角带血，眼神却清醒。他看了陈烬一眼，声音很轻：“去找……万兽渊的玄龟长老……他知道平衡者的真相……”
陈烬瞳孔一缩。
他还记得。往生录里闪过一道龟甲图腾，上面刻着“借命换命，终归于衡”。当时他以为是废案，现在看，那是线索。
“你还活着？”他问。
灰摇头：“我死了。在狼族祭坛那边，被长老毒死的。但我魂没散，因为你给的续命丹压住了最后一口气。”
陈烬想起那天。灰倒在他怀里，呼吸停了，可丹药还在循环。他以为只是延缓死亡，没想到……竟让残魂滞留人间。
“为什么回来？”他问。
“因为你不该被蒙在鼓里。”灰往前走了一步，身影开始变淡，“陈渊不是唯一的问题。公会、兽族、灭世门……所有事都连着。玄龟长老知道怎么破局。但他只认平衡者。”
话没说完，风一吹，灰的身体碎成光点，消了。
陈烬站在原地，手攥紧了药囊。
他知道该去哪了。
图书馆密室里藏着陈家《丹经》残页，那是他查身世的第一步。如果陈渊真是他爸，那二十年前的实验、系统的绑定、甚至这次群体替死协议，都不是偶然。有人在下一盘大棋，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的人。
其实只是棋子。
白骨夫人又动了。骨镰一挥，五具尸体化作傀儡，朝他走来。地面咔咔响，更多骨头从土里钻出，拼成手臂、腿、脊椎，像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守卫。
陈烬往后退，一脚踩进排水沟。水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没管，只把暴走丹含得更深了些，借药性压住心口的震荡。
他不能在这里死。
一旦死，陈渊自动替命，系统不会惩罚他，反而会让他变强。可那样一来，他就真的成了吃亲爹血肉的怪物。
他不想当饲料。
更不想被喂。
翻身跃下高台，他钻进废墟的断墙之间。身后骨刺砸地，水泥炸开，碎片擦着他肩膀飞过。他没回头，只贴着墙根往前挪。
东区不能久留。白骨夫人有备而来，这场妖化风暴根本不是意外。有人故意把强化丹放出去，就是为了逼他用控魂丹引导人群，再趁机揭露他的血脉秘密。
一环套一环。
他边跑边摸药囊。里面只剩两颗丹：一颗辣椒粉炸弹，一颗暴走丹。救命的都没了。反噬在持续，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钝器敲一下。
转过第三个拐角，他停下喘气。
前面是结界城西街，通往图书馆的小巷。路灯坏了两盏，地上有片积水，映着半张脸。他低头看自己——白大褂沾满药渍，左眼的疤通红，像要裂开。
他抬手抹了把脸，把药囊系紧。
图书馆七楼有个密室，门上有血纹锁。他试过一次，打不开。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自己的血能解锁鉴灵炉，那扇门，或许也能用血脉打开。
只要能找到《丹经》残页，就能确认陈渊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他立刻蹲下，贴墙不动。
是巡逻队？还是兽族探子？
他没抬头，只把手伸进药囊，握住了辣椒粉炸弹。
等那人走近，他猛地起身，把药粉甩出去。
对方“啊”了一声，捂着眼后退。陈烬借机冲过去，一肘撞开，转身就跑。
他没看清是谁。
也不重要了。
现在每一秒都算数。群体替死协议还在运行，他的寿命在流失。灰说得对，真相不在东区，而在万兽渊的深处。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搞清楚自己是谁。
跑到图书馆后门，他停下，回头看了一眼东区。
黑雾翻滚，骨塔高耸，白骨夫人站在顶端，似乎在笑。
陈烬收回目光，抬手拍了拍胸口。
那里有一枚早就失效的追踪符，是他从公会特使身上顺来的。现在它没用了，但曾经记录过一段密令编号——和导师三年前留下的暗信一致。
两条线，终于汇到了一起。
他推开门，闪身进去。
走廊很暗，只有应急灯亮着绿光。他贴着墙往电梯走，手指一直按在药囊上。
电梯门开，他走进去，按下七楼。
数字跳动。
六、五、四……
他忽然想起灰最后说的话。
“平衡者”。
不是杀手，不是救世主，是**平衡者**。
那意味着，他不能偏任何人。既不能让人族灭兽，也不能让兽族屠人。
可现在，他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
电梯“叮”一声，门开了。
他走出去，走廊尽头就是密室。
门上的血纹锁泛着暗红光。他抬起手，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上去。
锁芯转动。
门开了条缝。
他伸手去推——
一只冰冷的手从门缝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