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落在街角的排水管上，脚下一滑差点摔进臭水沟。他稳住身子，右手还死死按在药囊上。左眼那道疤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针在扎。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街面。
不对劲。
街上的人太多了。平时这个点早该清场了，可现在满街都是人，挤在药店门口、小吃摊前，甚至有老太太举着菜篮子站在路中间不动。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个小瓷瓶，瓶口泛着红光，像刚从血里捞出来。
他认得那瓶子。
实验失败品，编号07，他自己扔掉的“强化丹”。本来想测试药效稳定性，结果发现副作用太大——会激活人体潜藏的兽性基因。他当天就销毁了样本，只留了一颗做记录。
怎么会在外面？
脑子里“叮”一声，系统界面直接炸开，血红色的字怼到眼前：【群体替死协议激活，宿主能力翻倍，所有服丹者24小时内死亡，其生死倒计时与宿主同步绑定】。
他手指一抖。
完了。
这玩意儿不是普通替死契约，是连锁反应。一个人死，所有人跟着死；所有人死，他也得死。而且时间全绑在一起，只剩二十四个小时。
他靠在墙边蹲下，快速盘算。
不能硬解。控魂丹只能压制单体，对群体无效。强行逆转，反噬会当场把他烧成灰。
也不能不管。这些人已经开始变了。前面有个男人脖子鼓起来，皮肤底下像有东西在爬；一个小孩嘴角裂到耳根，嘴里长出獠牙；还有个穿西装的上班族，双手变成爪子，正一拳砸碎路灯。
妖化开始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划一。铁鹫带着侍卫队来了，全员持盾枪，围成半圆把失控人群往外逼。没人开枪。他们知道这些是市民，不是妖兽。可越逼，那些人越躁动。有几个已经扑上来撕咬盾牌，牙齿崩断都不松口。
“住手！”陈烬冲过去，一把推开挡路的侍卫。
铁鹫回头看他，眼神冷：“你又来添乱？”
“这不是乱不乱的问题。”陈烬抹了把脸，“他们是死人了。吃的是我的丹，死的时间跟我绑在一起。我不动手，全城一起陪葬。”
铁鹫盯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们继续伤人？”
“我得给他们找个目标。”陈烬抬头看向东区方向。那边黑雾翻滚，隐约能看见骨头堆成的塔影。白骨夫人最近老在那片活动，估计又在搞什么仪式。
他摸出控魂丹，捏在手里。
这丹本来是用来控制单个妖化的个体，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他需要让这群疯子听懂一句话，然后集体转向。
赌一把。
他跃上广场中央的演讲台，一脚踢开话筒架。下面的人群已经开始互相撕扯，血溅得到处都是。他抓起药囊，把控魂丹碾成粉末，往空中一扬。
粉末混着风飘下去，落在一些人头上、脸上、嘴里。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丹道悟性，声音压低但穿透力极强：“想活命的，去东区杀白骨夫人！她有解药！”
台下安静了一瞬。
接着，一个女人抬起头，瞳孔从浑浊变清明，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随即发出嘶吼，转身就往东区跑。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调转方向，疯了一样往东冲。
他们不再攻击侍卫，也不再自相残杀，全都朝着同一个地方奔去。
像潮水。
铁鹫冲上台，一把揪住他衣领：“你疯了？让他们去找白骨夫人？那是送死！”
“他们早就死了。”陈烬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反噬来了，肋骨像被锯子来回拉。他抬手推开铁鹫，“我只是让他们的死，有点用。”
铁鹫愣住。
陈烬没再解释。他站回高台边缘，看着人群汇成一股黑色洪流，涌向东区。地面震动，路灯一根接一根熄灭。
他知道那不是解药。
白骨夫人怎么可能有解药。
但他更清楚，这群人必须有个目标。没有目标，他们会毁掉整座城。有了目标，至少能把灾难引出去。
他摸了摸药囊，里面空了一半。
接下来才是最难的。
还有很多人没吃丹，正抱着孩子往西边逃。踩踏已经开始，有人摔倒就被踩过去，根本没人停。更糟的是地上还有洒落的药粉，风吹一下就扬起来，吸入的人立刻眼神发直。
“封锁南北入口！”他冲铁鹫喊，“带人去清药粉，别让剩下的人沾上！”
铁鹫咬牙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带队冲向路口。
陈烬没动。
他站在台上，掌心贴着药囊。里面还剩一颗暴走丹，随时准备吞。万一东区那边失败，这群人回头，他就得亲自上。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群体替死进程开启，宿主感知覆盖范围提升至全城】。
视野突然变了。
整座结界城在他脑子里展开，像一张动态地图。每个活着的人都是一点亮光。吃丹的人是红点，正在向东移动。未感染者是蓝点，分散在四周。还有几个黄点，是已经彻底妖化、失去控制的个体。
他能感觉到他们的呼吸、心跳、血液流动。
这种感觉很怪，像是突然成了这座城本身。
东区的黑雾越来越浓，红点大军已经接近边界。他看到最前面几个人撞上了骨墙，瞬间被刺穿，可后面的毫不减速，踩着尸体继续冲。
白骨夫人肯定发现了。
她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这么多半妖化的躯体，足够她炼一阵子了。
但这没关系。
他要的就是她现身。
只要她动手收编这些人，就会暴露位置。到时候……
他摸了摸腰间的辣椒粉炸弹。
风忽然大了。
他站在高台上，药囊空了一半，左眼疤痕火烫，目光死死盯着东区方向。
一道骨刺破空而起，贯穿了三个奔跑的身影。
接着，黑雾中走出一个裹着白纱的女人，伸手一招，十几具尸体腾空而起，骨架被抽离，拼成新的兵器。
她抬头，似乎望向这边。
陈烬没躲。
他知道她看见了。
他也知道，接下来不会轻松。
但他还站着。
他的手一直按在药囊上，指尖碰到最后一颗暴走丹的棱角。
台下的阴影里，一只野狗舔了舔地上的药粉，眼睛开始发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