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口的金光还在跳，九道雷纹已经成型，最后一缕药香从炉缝里钻出来，像针一样扎进鼻子里。陈烬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炉盖还有两厘米。他没收丹。
天上的云变了颜色。
一开始是金，接着泛红，再后来七彩流转，一层层叠上去，像是谁把颜料打翻了。整座公会大殿被罩在底下，连墙角的符灯都暗了。
他知道这不对劲。
丹成引动天地异象，正常。但这种规模，不只是炼出一颗好丹那么简单。更像是……有人在借丹炉做别的事。
脑子里“以子换命”四个字又冒出来，左眼那道疤火辣辣地疼。他抬手摸了下眼镜框，压住痛感。不能乱。现在一慌，后面就没机会了。
他正要低头再看炉心，突然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
不是一点点，是一整扇窗炸开了。
风卷着碎渣冲进来，一个人影从外面摔进来，滚了两圈，撞在丹炉底座上才停下。是灰。
他背上全是血，衣服破了好几个洞，右臂软塌塌地垂着。但他还睁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断断续续：“别……收丹……他们……动过炉子……”
陈烬蹲下来，靠近他耳边：“你怎么知道？”
灰艰难地抬头，眼神有点散，但还是对上了他的视线，“我……看见了……月影砂……不是你带的那份……他们换了……加了……魂引……”
陈烬猛地站起身。
魂引？那玩意儿不是禁术吗？专门用来抽人魂魄，做成活傀儡。谁要是吞了含魂引的丹，当场就得丢半条命。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药囊——月影砂确实带了，但一直没用。原来早就被人替换了。
难怪丹炉反应这么大。这不是在炼丹，是在设局等他上钩。
他刚想说话，一道白光从天花板斜劈下来。
“嗤”的一声，一根骨刺穿进灰的腹部，直接钉在地上。灰闷哼一声，整个人抽了一下，嘴边溢出血沫。
陈烬一把按住他肩膀，不让他动。
“哎呀呀，小杂种还挺能跑。”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轻飘飘的，带着点笑意，“狼窝没把你咬死，反倒让你学会通风报信了？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呢～”
白骨夫人来了。
陈烬没抬头，手已经悄悄摸到腰间药囊。他捏出一点控魂丹粉末，藏在掌心。他知道这女人不会立刻杀灰。她喜欢玩，喜欢看人挣扎。
果然，第二根骨刺擦着灰的脸划过去，在墙上划出三道深痕。第三根悬在灰喉咙前，晃了晃。
“陈烬。”她叫他名字，语气像在哄小孩，“你说，我该不该让他死得快一点？”
陈烬冷笑：“你不在万兽渊守门，跑来偷丹配方？还是说……这丹根本不是为了救人，是为了唤醒什么东西？”
空气顿了一下。
白骨夫人的笑声停了两秒，然后更响了，“聪明啊，真聪明。可惜啊，知道太多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话音未落，又是几根骨刺从不同方向射出。陈烬一脚踹翻旁边的小桌挡在前面，骨头撞上木头发出“咔”的一声。他趁机把掌心里的药粉弹出去，正好落在灰胸前的伤口上。
药粉遇血化开，渗进皮肉。灰的身体抖了一下，呼吸稳住了些。
系统提示闪了一下：【替死候选人生命值回升至8%，危险状态持续】
还不够安全。但至少不会立刻断气。
陈烬盯着空中那团七彩云，心里算着时间。丹炉里的能量还在积聚，再有十分钟就能彻底凝丹。但现在收丹，等于主动吞饵。可要是不收，灰撑不了太久，白骨夫人随时能补一刀。
他必须拖。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问。
“我想干什么？”白骨夫人轻笑，“我只是想知道，一个靠别人替死才能活下来的废物，凭什么拥有陈家的血脉？凭什么呢？”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整座大殿的温度骤降。
地面开始震动，那些裂缝里冒出灰白色的雾气，一截截骨头从地底钻出来，拼成骨架，站了起来。有的拿着刀，有的空着手，全都朝陈烬围过来。
他站在原地没动。
这些骷髅吓不到他。真正可怕的是它们出现的方式——是从公会地基里长出来的。说明早在很久以前，这里就被种下了骨咒。
这地方早就被渗透了。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场考核，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炼丹师公会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们就是共谋。
他低头看灰，压低声音：“他们让你来送信？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灰喘着气，眼皮快合上了，“我……偷听了……长老们开会……他们说……要用你的血……开什么东西……我……就跑了……”
陈烬手指收紧。
原来如此。不是为了夺丹，是为了用他的血脉激活某个东西。而这颗丹，只是钥匙。
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虚空，“所以你们等这一天很久了？等一个有陈家血的人回来，亲手打开门？”
没人回答。
但那些骷髅停了下来，围成一圈，中间留出一条路。
白骨夫人终于现了形。
她站在门口，裹着白纱，脸上带着笑，左眼是瞎的，眼窝黑漆漆的。那是上次被陈烬用药反制留下的伤。
“你知道吗？”她说，“你妈当年也站在这里，也是这样看着我，说‘你不会得逞’。”
她顿了顿，声音冷下来，“然后她死了。”
陈烬瞳孔一缩。
他没说话，右手缓缓抬起，贴在丹炉表面。炉身滚烫，能量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低声说：“灰，撑住。”
说完，他突然用力拍下炉盖边缘的符文锁。
“轰！”
一股冲击波炸开，所有骷髅被震退数步。七彩云剧烈翻滚，丹炉发出尖锐的鸣响，像是要炸了。
但这不是收丹。
这是逼丹炉提前释放能量，制造混乱。
趁着烟雾升起，陈烬迅速从药囊掏出半枚续命丹，塞进灰嘴里。他知道这不够，但至少能让灰多活一会儿。
白骨夫人怒吼：“你敢毁丹？！”
“我没毁。”陈烬站直身体，直视她，“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轻易拿到。”
他抬起手，指着炉心，“你们想要的是它？行啊。那就看看，是谁先扛不住。”
丹炉还在响，云层没散。
他站在原地，不动。
灰躺在地上，胸口微弱起伏。
白骨夫人站在烟雾尽头，手指掐紧，指甲断裂都不自知。
没人动。
下一秒，陈烬突然蹲下，抓起灰的手按在自己后腰药囊上。
“记住这个位置。”他说，“下次再来，别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