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靠在信号塔的水泥块上,左手还在流血。紫血顺着掌心往下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没去擦,眼睛闭着,呼吸很慢。
刚才那一战太险了。三只风狼围上来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那儿。系统倒计时启动的瞬间,脑子反而清楚了。现在倒计时过去了快一天,但他能感觉到身体不一样了。
耳朵里能听见远处砖缝里蚂蚁爬动的声音。十米外一片落叶掉下来,他甚至能分辨出是哪一根枝条断开的动静。风吹过铁皮屋檐的震动,像直接敲在他的神经上。
这不只是感知变强,是整个身体被重新拉了一遍弦。
他舔了下嘴唇,嘴里还有药草的苦味。这种味道让他清醒。他知道这是死亡重生系统的副作用——每次濒临死亡,能力就会翻倍增长。哪怕没真正死成,只要系统判定“致命威胁”,就开始预热了。
第六次死亡带来的提升还没消化完,第七次已经在路上。
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灰和阿荼。阿荼正坐在另一边揉肩膀,灰靠墙站着,脸色发青,右手一直抖个不停。
陈烬盯着灰看了两秒,忽然抬起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眼前立刻浮现出半透明的界面,像是贴在空气里的玻璃屏。
【死亡次数:6】
【新功能解锁:生死薄(可追溯方圆百米内生命体剩余寿命)】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警告:窥探天机者,必遭反噬】
他皱了下眉,心想这系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
不过管它呢,有新功能就用。现在最缺的就是替死人选。李岩那次之后,他试过几个目标,都被公会盯得太紧,不敢动手。这次要是能在事发前就知道谁快死了,主动布局,就能避开麻烦。
他把视线重新对准灰。
光屏上立刻跳出一行数据:
【替死候选人灰——剩余寿命:11小时43分】
果然快不行了。而且不是受伤导致的,是体内某种力量在吞噬他的生机。白骨脉的咒印正在加速发作,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连站都站不稳。
陈烬心里盘算着。如果灰在他第七次死亡前自然断气,能不能算数?系统没说必须是他杀,也没说必须是人类。狼族也算生灵,理论上应该成立。
但他不确定。
保险起见,还是得再多看几个目标对比一下。
他转头看向主街方向。那边传来脚步声,是铁鹫带着侍卫队在巡逻。那家伙一向守规矩,这时候肯定在检查结界破损情况。
陈烬默默将视野切换过去,手指在虚空中点了点。
【目标锁定:铁鹫】
【是否读取寿命信息?Y/N】
他点了“是”。
屏幕闪了一下,开始加载。
进度条刚走到一半,突然咔的一声炸裂。整个界面像玻璃一样碎开,碎片还没消失,新的字符自动拼了出来:
“天机不可窥”
四个血红色的大字,悬在他眼前,一跳一跳的,像心跳。
陈烬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水泥块上。脑袋嗡了一声,鼻腔一热,血流出来了。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全是红的。
这不是幻觉。系统在警告他,有些人的命不能看。铁鹫的身份可能比他想的复杂,连生死薄都不敢显示。
他喘了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得冷静,得算清楚下一步怎么走。
灰只剩不到十二小时。时间不多了。
他抬头想找灰的位置,却发现人不见了。
阿荼也站了起来,四处张望:“人呢?刚才还在这儿。”
陈烬没回答,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屋顶、断墙、倒塌的广告牌……忽然,他看见一栋废弃商厦的楼顶,有个黑影站在边缘。
是灰。
少年背对着月光,仰着头,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出来。但陈烬听得清清楚楚——那是狼的叫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低鸣,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痛苦。
然后,灰缓缓低下头。
就在那一瞬,陈烬看清了他的眼睛。
金的。
不是反光,不是错觉。那瞳孔里闪过一道妖异的金色光芒,像火苗跳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陈烬的手立刻摸到了腰间的药囊。
三个袋子都在。救命丹、控魂丹、辣椒粉炸弹。他抽出一点控魂丹的粉末,夹在指缝里,随时准备弹出去。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狼族血脉觉醒了。杂血混种在濒死时最容易触发返祖现象。灰的父亲是人族修士,母亲是纯血狼,这种血脉本就被压制得很深。现在咒印吞噬生命力,等于把最后一道封印撕开了。
一旦完全觉醒,灰可能会失控。变成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也可能……成为完美的替死人选。
陈烬站在原地没动。他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动手,只会激化矛盾。而且他还不确定觉醒后的灰会不会影响替死协议的生效。
他只能看着。
灰站在楼顶,双手抓着脑袋,整个人蜷缩下去。过了几秒,他又慢慢站起来,转身看向这边。
目光穿过废墟,直直落在陈烬脸上。
那一瞬间,陈烬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灰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口吃、紧张、总说“我…我不是…”的少年。现在的他,像一头真正盯住猎物的狼。
但他没有跳下来,也没有靠近。
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
陈烬握紧了拳头,指缝里的药粉被汗水浸湿了一点。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灰死在他前面,完成替死协议。
要么灰彻底失控,第一个扑杀的就是他。
他不想赌。
所以他必须抢在一切失控之前,做好准备。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紫血还在流,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这种恢复速度,连他自己都觉得吓人。
能力确实在暴涨。
只要再来一次真正的死亡,他就能突破到下一个阶段。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楼顶。
灰已经不在原地了。
但下一秒,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灰正从一堆瓦砾后面走出来,步伐很稳,眼神依旧发金,但动作没有攻击性。
他在离陈烬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两人对视。
灰开口了,声音沙哑:“你……看到了?”
陈烬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灰低声说,“我撑不了多久了。”
陈烬没说话。
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这里面的东西,快要破出来了。我不想伤人……尤其是你们。”
陈烬终于开口:“你想活吗?”
灰愣了一下。
“我不想死。”他说,“但我更不想变成怪物。”
陈烬把手从药囊上拿开,慢慢放下来。
“那你听好。”他说,“我能让你死得有意义。”
灰盯着他。
陈烬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等我需要的时候,你只要在我身边断气就行。不用拼命,不用战斗,安静地走。”
灰问:“然后呢?”
“然后。”陈烬说,“你的死,会让我变强。而我会用这份力量,做点该做的事。”
灰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真是个疯子。”
陈烬也笑了:“我知道。”
灰转身要走。
陈烬叫住他:“别走太远。”
灰回头:“为什么?”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发作。”陈烬看着他,“下次你嚎叫的时候,可能就听不见我的声音了。”
灰没再说话,点了点头,走到信号塔另一侧的阴影里坐下,抱着膝盖,把头埋进臂弯。
陈烬站在原地,左手贴着药囊,右手悄悄把一段录音符塞进衣领夹层。
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他也知道,第七次死亡,不远了。
风刮过来,吹起他白大褂的一角。
药囊口松了一点,一缕淡红色的粉末,从缝隙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