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54章：迷阵对决
断雪城的黎明裹着刺骨的霜气，风卷着昨夜未散的硝烟掠过城主府的残垣断壁，在碎石堆里卷起细碎的玉碴。那些玉碴大多来自断裂的玉簪，每一片都刻着半朵雪柳花纹——有的花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有的边缘被硝烟熏得发黑，像是被生生撕裂的姐妹情，散落在满地瓦砾间，在晨光中泛着冷寂的光。
孟露桥踩着碎玉碴往前走，靴底碾过玉片的脆响在空荡的庭院里格外清晰。他手中的长笛沾着晨露，竹身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冷光，笛身上的桃花刻痕还残留着昨夜打斗的痕迹，几道细小的裂纹里卡着些许焦黑的木屑。他弯腰捡起一片较大的玉簪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雪柳纹，忽然想起耶律闻笛说过，这是她母亲和金雪柳母亲年轻时一起定制的，一对两支，象征着永不分离。
“迷阵的核心不在石室，你看这里。”宁若雪蹲在石缝前，素白的裙摆扫过地上的骸骨，她指尖捏起块沾着朱砂的骨片，指腹被染得通红，连指甲缝里都渗进了红色粉末，“这些骸骨的排列看似杂乱，实则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布的阵——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每颗星位都对应着一具完整的骸骨，而我们之前找到的石室，只是天玑位的幌子，用来迷惑闯入者。”她抬起头，往庭院深处的假山方向指去，那里的假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顶端的积雪被风雕琢成了雪柳的形状，枝桠间还嵌着几片未融化的冰晶，“真正的阵眼在那里，假山里面藏着能引动幻象的器物。”
孟露桥从行囊里取出望远镜，镜头对准假山仔细观察。果然，在假山中层的石缝里，嵌着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打磨得异常光滑，正反射着初升朝阳的光，将细碎的光斑投在地面上，随着晨风轻轻晃动，像一群跳动的萤火虫。“是‘移魂镜’，西域秘传的邪物。”他放下望远镜，长笛在掌心转了个圈，竹身带起的风拂过脸颊，带着些许凉意，“金雪柳用阳光折射来扰乱人的心智，再配合骸骨里渗出的磷火，制造出幻象。难怪昨夜那么多士兵陷入疯狂，有的对着空气挥刀，有的甚至自相残杀——他们看到的，都是自己最恐惧的画面。”
耶律闻笛的银靴踩过碎玉，发出“咯吱”的轻响。她手里捧着修复了大半的姐妹佩，那支断裂的玉簪用细细的金线缠绕着，断口处的金线像一道愈合的伤疤，将两半玉簪勉强连在一起。玉簪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的光，簪头的雪柳花纹虽有裂痕，却依旧清晰。“母亲的手记里记载过，姐妹佩是用西域暖玉和雪山冰晶混合锻造的，能产生共振破邪。”她的指尖在玉簪上轻轻摩挲，指腹能感受到玉簪传来的微弱暖意，“只是这玉佩需要血亲同时注入内力，才能激活里面封存的‘同心咒’，而这同心咒，正是破解移魂镜幻象的关键。”
“我去。”金雪柳的声音突然从廊柱后传来，带着未散的沙哑。她穿着那件银纹黑袍，衣摆和袖口还沾着昨夜的尘土与焦痕，显然是在废墟里待了整夜。她的眼眶通红，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哭了很久，连原本冷硬的下颌线条，都柔和了几分，“这迷阵是我亲手布的，当年为了找布防图，我误信了幽冥教的话，用三百忠魂的骸骨做阵基——如今，该由我来亲手破了它，给那些冤死的人一个交代。”她走到耶律闻笛身边，从怀里掏出个丝绒小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半块玉佩——玉佩的形状、花纹都与耶律闻笛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半块的雪柳纹少了花瓣，恰好能与耶律闻笛的那半拼成一朵完整的雪柳，“这是当年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若日后遇到危难，拿着这半块玉佩去找耶律家的人，他们会帮我。可我……却恨了你们二十年。”
唐豹突然按住腰间的双镖，玄色劲装的身影往前探出半步，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的目光扫过假山方向，那里的光斑越来越亮，显然移魂镜的力量正在增强：“太危险了。移魂镜的光线下，人的心智会被放大执念，你俩心里都藏着对母亲的愧疚和怨恨，一旦被幻象困住，后果不堪设想。不如让我和孟公子先试试，或许能找到破阵的其他法子。”
“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人。”金雪柳打断他，指尖在玉佩上用力一按，指甲刺破掌心，几滴血珠沁入玉中，原本温润的玉佩瞬间泛起淡淡的红光，“这阵用了三百忠魂的骸骨，他们的怨气与移魂镜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只有解开当年的冤屈，才能让他们安息。”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碎玉和骸骨，声音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欠他们的，欠闻笛的，欠整个流沙国的，都该在今天还清。”
孟露桥突然吹了声轻哨，三短两长的调子在晨雾中散开，清脆的哨声穿透了庭院的寂静：“唐豹，你带弓箭手守住假山四周，一旦看到有人陷入幻象，就用弓弦声唤醒他们；若雪，你去取安神香，磨成粉末装在香囊里，分给众人随身携带，能暂时抵御幻象的侵扰；暗香，你去马车上取防风镜，移魂镜的光线有毒，长时间直视会损伤双目，必须做好防护。”他转头看向耶律闻笛和金雪柳，长笛的尾端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笃笃”的响，“你们俩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可怕的幻象，都要握紧彼此的手，同心咒的力量需要两人的信任才能激活——一旦松开手，就会被幻象吞噬。”
朝阳渐渐爬上假山顶端，金色的阳光斜射在移魂镜上，镜面反射的光斑突然变得密集，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子，在地面上切割出晃动的光影。地面的骸骨开始微微颤动，细小的磷火从骨缝里渗出来，淡蓝色的火焰在晨光中凝成一张张模糊的人脸——那些人脸有的带着愤怒，有的带着悲伤，有的甚至露出痛苦的表情，正是当年被埋在阵下的三百忠魂。他们的身影在光斑中扭曲、嘶吼，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像是要将靠近的人拖入无尽的地狱。
“走。”耶律闻笛主动握住金雪柳的手，姐妹佩在两人掌心贴在一起，温润的光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带来一阵暖意。她的银灰色披风扫过地上的骸骨，那些躁动的磷火竟温顺地退开半尺，仿佛认出了主人的血脉，不再散发着逼人的怨气。
金雪柳的指尖在微微颤抖，黑袍下的肩膀剧烈起伏，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挣扎。当她们走到假山脚下时，移魂镜的光斑突然炸开，无数幻象在两人眼前闪现——二十年前的断雪城刑场，母亲被铁链绑在断头台上，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眼神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释然；皇室密探伪造的通敌书信，上面的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连母亲常用的落款印章都一模一样；还有年幼的自己躲在衣柜里，听着父亲用鞭子抽打母亲的惨叫声，听着母亲哭喊着“我没有通敌”，却没人相信……
“别信！这些都是假的！”耶律闻笛猛地攥紧金雪柳的手，掌心的姐妹佩突然发出强烈的共振，温润的光将两人包裹其中，像一个透明的保护罩，“我母亲的手记里写着，你母亲当年是为了保护流沙国的布防图，才故意承认通敌罪名——她知道皇室已经被幽冥教渗透，若布防图落入坏人手中，整个流沙国都会陷入危难，所以她自愿赴死，用自己的名声换来了布防图的安全！”
幻象中的刑场突然扭曲、破碎，断头台上的母亲转过头，竟露出了耶律闻笛母亲的脸。她的嘴唇翕动着，无声地说着什么，金雪柳盯着那张脸，突然读懂了她的唇语——“雪柳，活下去，为我们报仇，保护好流沙国”。
“啊！”金雪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甩开耶律闻笛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的黑袍被磷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顺着衣摆往上爬，映着她疯狂的眼神，“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在骗我！我母亲怎么会自愿赴死？她明明那么爱我！”
“金雪柳！你清醒点！”耶律闻笛的声音穿透幻象的迷雾，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姐妹佩，不顾烫人的磷火，快步扑过去，将玉佩重新按在金雪柳的掌心，“你看清楚！这玉佩上的同心咒已经被激活，我们母亲的血正在玉佩里融合——这是真的！我们的血脉是真的！当年的真相也是真的！”
两滴鲜血同时滴在姐妹佩上，雪柳花纹突然亮起刺眼的光，金色的光芒穿透晨雾，照亮了整个庭院。那些躁动的骸骨瞬间安静下来，磷火凝成的人脸渐渐清晰，他们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释然，竟都对着耶律闻笛和金雪柳躬身行礼，像是在感谢这迟来的昭雪。移魂镜的光斑开始消散，假山顶端传来“咔嚓”的脆响，青铜镜在强光中寸寸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卷羊皮卷——那正是当年流沙国的布防图，羊皮卷的边角处还留着两个小小的签名，一个是金雪柳母亲的名字，一个是耶律闻笛母亲的名字，字迹苍劲有力，带着当年的坚定。
“结束了，都结束了。”耶律闻笛扶住脱力的金雪柳，姐妹佩的光芒渐渐褪去，在两人掌心留下淡淡的雪柳印记，像一枚永不消失的印章，“母亲们的冤屈洗清了，忠魂们也可以安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