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蓝光一闪，陆无锋右眼的数据流立刻刷新。
【空中单位接近！威胁等级B！】
那一瞬，他的神经仿佛被电流刺穿。不是因为危险——而是熟悉。这种蓝光，三年前在“黑渊塔”崩塌的夜晚也曾出现过，像幽魂般盘旋在废墟之上，指引着猎杀者的视线。他手指已经搭在箭弦上，弓拉了一半，忽然停住。
沼泽地哪来的蝴蝶？还飞得这么稳？
这不科学。这片死地连蚊虫都活不过三分钟，空气里弥漫着腐蚀性的雾气，泥浆中游走着能溶解骨骼的酸性微生物。可这只蓝蝶却如履平地，翅膀轻颤，轨迹平稳得不像生物，倒像是某种精密仪器操控的投影。
他眯起左眼，只靠右眼看。
数据流疯狂滚动：【目标特征扫描中……蓝光波长487纳米，非自然光源；轨迹平直，加速度恒定0.3m/s²；无热源波动，无生命信号，无呼吸频率，无心跳反馈】。
“假的。”
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他松弦，箭回囊中，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但身体却已绷紧如弓，每一寸肌肉都在等待下一次爆发。
就在这一瞬，身后树叶一动。
极轻微的一声摩擦，若非他在“寂静之境”修炼过三年耳识通神，根本无法察觉。可就是这一声，让他的脊椎猛然一寒。
“暴露了！”
黑影从树干后跃出，落地无声，仿佛不是踩在泥地上，而是滑行于虚空之中。那人穿一身灰绿色鳞甲，每一片甲片都带着微弱的生物荧光，随环境明暗自动调节亮度。脸上蒙着能变色的皮膜，与周围植被几乎融为一体，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被刻意压制到最低。
陆无锋没回头。
他知道回头就是死。
左手撑住身旁枯木，借力往侧前方滑了半步。左腿还在泥里，拔不出来，只能靠右腿和手臂移动。动作缓慢却精准，像一头被困的猛兽，在绝境中寻找反击的缝隙。
他刚挪开，刚才靠着的树干就被三道爪痕撕裂，木屑飞溅，断口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那是合金利爪留下的切口，足以斩断钢筋。
“反应不错。”那人冷笑，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铁锈，“可惜腿废了。”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变成三个。
三个身影呈品字形散开，步伐一致，动作同步，连踩在湿泥上的深浅都一样。空气中甚至荡起微弱的能量涟漪，像是某种高阶幻术正在干扰视觉神经。
陆无锋盯着他们，右眼疯狂扫描。
【目标锁定：三体分身术，能量波动重叠，无法识别真身】
“靠，这玩意儿你数据库里没有？”
【警告：新型幻术代码未收录，建议宿主手动更新】
“你闭嘴吧。”
他咬牙，额角青筋跳动。左腿陷在泥里动不了，右手握弓，箭已上弦。噬金蛊箭的尾羽轻轻颤动，如同感知到了猎物的气息。
三个身影同时逼近，步伐整齐，没有破绽。
他闭上左眼，只用右眼残留的箭谱推演画面辅助判断。
记忆里，暴雨梨花阵的轨迹图在他脑中展开。那是他用系统反复模拟了七十三次才刻进肌肉里的射击路径，每一次发射都精确到毫秒与角度偏差。他曾为此在毒瘴林中连续射出三千箭，直到右手筋脉断裂，靠蛊虫续接才保住功能。
他盯住三人脚下的泥地。
左右两个踩过去，泥面只有浅印，像浮在上面。中间那个，每一步都微微下陷，带出泥浆的纹路，还有细微的气泡从鞋底边缘溢出——那是真实体重压破泥层的表现。
“真身在中间。”
他抬弓，三支噬金蛊箭连珠而出。
第一箭射咽喉，切断发声与神经传导；第二箭封左肩，破坏平衡中枢；第三箭钉右肩，锁死武器臂。三箭间隔不足0.2秒，快得连空气都来不及震颤。
三声闷响，中间身影惨叫倒地，另外两个瞬间消散，化作一缕黑烟，被风卷走。
剩下那人跪在泥里，脖子被箭穿透，两肩也被钉住，动弹不得。血顺着箭杆流进泥水，染出一圈暗红，腥味引来远处几条潜伏的泥蟒，却又在靠近时被无形的杀意逼退。
陆无锋喘了口气，右手还搭在弓上，没放松。战斗从未结束，只要他还活着。
“谁派你来的？”
那人咳了口血，笑：“你猜？”
笑容狰狞，眼中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诡异的兴奋，仿佛死亡对他而言不过是仪式的一部分。
陆无锋走过去，用匕首挑开他腰间的皮袋。一枚金属腰牌掉出来，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鹰头，双目镶嵌着赤红晶石，在昏暗光线下仍透出森然杀意。
他认得这个标记。
魔军情报部的斥候专用。代号“夜枭”，专门猎杀叛逃者、可疑人员，任务代号“清尘”。他们不会抓活口，只会确认目标死亡方式，并将尸体献祭给深渊祭坛，以换取更高权限。
他把腰牌塞进鞋底夹层。
“你是来测试我的？”
那人咧嘴，满口黑血：“你比我想象中快半秒。”
“就这？”
“下一批……会更快。”
话音落下，瞳孔骤然涣散。不是死于伤势，而是体内自爆装置启动，连灵魂都被抹除。
陆无锋不再问，抬脚踩住他胸口，双手握弓，猛地一扭。
咔的一声，箭杆断裂，那人抽搐两下，不动了。
尸体刚倒下，周围的藤蔓就动了。
一根根从泥里钻出，粗如手臂，表面覆盖着吸盘状突起，散发着腐臭气息。它们缠上尸体，拖向雾深处。几秒后，只剩那枚腰牌还露在外面，其余全被吞没。
这是“食腐藤”，专吃死物，也吃活人。传说它们是远古战场亡魂所化，永远饥渴。
陆无锋低头看自己的左腿。
泥面已经塌到大腿根，再不弄出来，等毒泥渗进血管，他这条腿就算废了。更糟的是，他能感觉到一股阴寒正顺着肌肤往上爬，那是“蚀骨泥蛊”的征兆，一旦入心，七日内全身骨骼将逐一崩解。
他试着用手扒泥，但越用力，陷得越深。泥浆像有意识般缠绕上来，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
“系统。”
【在】
“有没有办法脱困？”
【检测到流体密度异常，建议使用生态链牵引技术，激活周边植物根系形成支撑点】
“说人话。”
【用蛊箭控制附近藤蔓，让它们把你拉出来】
他看了看地上剩下的几支箭。
还有四支。
一支用来控藤，一支防意外，两支备用。
够了。
他抽出一支噬金蛊箭，对准前方一根粗壮的藤条射出。
箭头扎入藤蔓表皮，蛊虫立刻顺着纤维钻进去，释放神经支配酶，接管其运动中枢。
【神经链路建立，宿主可下达指令】
他心念一动。
藤蔓缓缓弯曲，朝他伸来，如同忠诚的奴仆。
他伸手抓住，刚想发力，右眼突然一跳。
【地面震动，距离三十米，速度中等，非血族波动】
他立刻松手，弓箭重新上弦。
不是追兵。
也不是野兽。
是个人，走路很慢，像是在试探地形，每一步都计算着落点，避开所有潜在陷阱。
他趴低身子，只露出右眼扫描。
那人穿着和刚才斥候一样的迷彩鳞甲，但体型更高，肩宽更窄，显然是经过基因强化的特级杀手。手里拎着一把短弩，弩机上泛着紫光。
陆无锋认得那玩意儿。
麻痹毒弩，采用“雷蝎神经毒素”，中一箭就能让人瘫十分钟，期间五感全开，意识清醒，却无法动弹，最适合用来执行凌迟式处决。
他屏住呼吸，右手稳稳压在弓弦上。
那人走近了，在五米外停下。
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又抬头望向陆无锋藏身的方向。
“我知道你在。”
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又似多年未曾开口说话。
“腿陷了吧？这种泥，越挣扎死得越快。”
陆无锋没动。
“刚才那个蠢货，死就死了。我不一样。”
他举起短弩，对准陆无锋的方向。
“我只要一箭，就能让你动不了。然后慢慢看你被泥吞下去。”
陆无锋依旧不动。
他在等。
等对方迈出下一步。
心理战，比的是耐心。
那人果然动了。
左脚往前踏出半步。
就是现在！
陆无锋猛地抬弓，一箭射出。
不是射人。
是射他脚边的泥面。
箭头扎进地面，蛊虫瞬间扩散，沿着泥土中的细小根须蔓延，迅速连接附近数十株食腐藤的根系网络。
那人反应极快，立刻后跳。
但晚了。
脚下的泥地突然翻涌，几根细藤破土而出，缠住他的脚踝，力量大得惊人。
他怒吼一声，抬手就是一箭。
紫光闪过。
陆无锋偏头，箭擦过脸颊，划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他不管伤口，继续控藤。
更多藤蔓从地里钻出，缠向那人腰部。那人拼命挣扎，短弩连发两箭，都打偏了。第三箭刚上膛，藤蔓已经卷住他手臂，把弩打飞。
陆无锋趁机又射一箭，正中他肩膀。
噬金蛊钻入体内，立刻腐蚀神经，那人单膝跪地，脸色发青，嘴唇颤抖，却仍挤出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
陆无锋没回答。
他用力拽藤蔓，把自己往外拉。
泥面松动，左腿终于开始上移。
就在他快要脱困时，右眼再次报警。
【空中单位接近！威胁等级B！】
他抬头。
又一只蓝蝴蝶，从树梢飞过。
同样的轨迹，同样的频率，同样的虚假生命信号。
但这一次，他笑了。
“原来你们还没死心。”
他缓缓站起，左腿虽软，却已无大碍。右手握弓，目光冷冽如霜。
“来多少，我杀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