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坛陈墨,把废弃游乐园的地底泡得发苦。
手机屏熄灭,最后一缕幽蓝收拢,顾京棠的瞳孔却亮得吓人——
那是被血咒、疼痛与真相同时逼出的寒火。
沈砚礼先开口,声音低哑,却稳得出奇:“音频可以伪造。”
“声纹是我母亲。”顾京棠抬起指,在虚空中描摹那七个字的波形,“尾音下沉0.2赫兹,是她生独有的习惯。”
她合眼,再睁开,已掩去所有震荡,只剩温润的锋刃:“先出去,再对峙。”
少年盯住她,虎口的血顺腕骨滴到充气垫,绽开一朵小小红花:“如果最后证明,公匣真在我身上——”
“那就等证明再说。”顾京棠截断他,抬手在手机背面滑出暗格,取出一枚回形针,拉直,弯成S型,“沈砚礼,我从不为假设杀人。”
她语气淡,却让他心口骤松,又骤紧——像被判了死缓。
……
四周是废弃的配电管廊,锈迹爬满铁壁。
顾京棠用手机灯扫射,很快在西南角发现检修梯,梯顶被铁板封死,十字锁孔锈成褐红。
她把S型回形针插入锁孔,耳朵贴近,指尖微颤——
咔、咔、咔……
三声轻响,锁芯弹开。
铁板掀起,冷风裹着雪味灌入,外面已是游乐园后巷,路灯昏黄。
两人刚探出头,就听“嗖”的一声破空!
一枚弩箭钉在脚边,尾羽震颤,箭杆缠着红字条:
【59′】
倒计时,还剩五十九分钟。
巷口,一辆黑色摩托熄火,骑士戴骷髅头盔,单手举弩,另一只手抛来一只旧式怀表。
怀表落在雪地里,表盖弹开,秒针疯狂倒转——
11:59 → 00:00
咔哒,表盘裂开,弹出微型投影:
银面佛的脸被绿光映得狰狞:“二小姐,最后一场游戏,地点:青城老火车站。不来,血咒爆。”
投影熄灭,摩托骑士轰油门,黑烟滚滚,消失在雪夜。
沈砚礼弯腰拾起怀表,指尖碾碎表盖,里面藏着一枚黑色圆片——GPS追踪器,信号频率与顾家内网一致。
“她给你装了对标。”少年抬眼,“你身上有内鬼。”
顾京棠“嗯”了一声,把追踪器放进兜里,声音听不出情绪:“先上车。”
……
越野咆哮,碾过结冰巷口,冲向城外。
林羡把电脑甩到后排,屏幕上是青城老火车站三维图:
“1905年建,1987年停运,占地八万平米,挑高二十米,钢架屋顶,内部结构像倒扣的船坞。一月前被沈氏旗下地产拍下,计划改建成艺术公园。”
沈砚礼冷笑:“原来她早就选好了坟场。”
顾京棠盯着图,忽然伸手放大——
候车大厅正中央,废弃钟楼,表盘停格在:11:59。
与怀表倒计时同步。
她指尖轻点钟楼:“那里是母匣的‘心脏’。”
少年侧眸:“你怎么确定?”
“银匣分公母,母匣负计时,公匣正计时,相合为零,‘天目’开启。钟楼停格11:59,是母匣在等我——”
她抬眼,眸色沉静,“等我的血,补满最后一秒。”
沈砚礼沉默,油门踩到底,车速表飙到一百四十,雪夜被车灯劈成两半。
……
23:05,青城老火车站。
穹顶钢架锈迹斑斑,月光漏下,像无数柄悬剑。
大厅中央,钟楼孤立,秒针被人为焊死,永远差一秒零点。
地面铺着巨幅防水布,布上画着猩红法阵——魅魔衔尾龙,与银匣纹样分毫不差。
阵眼处,摆着一只鎏金银匣,匣盖敞开,里面空无一物,只衬黑丝绒,像饥饿的胃。
银面佛站在法阵边缘,换了一身白袍,左颊刀疤被月光映成银色,唇涂漆黑,笑得像哭。
“二小姐,准时是美德。”
她抬手,抛出一枚遥控器,“咔哒”一声,火车站所有出口同时落下合金卷闸,巨响回荡,鸟雀惊飞。
顾京棠与沈砚礼并肩而入,脚步踩在防水布上,发出闷响。
“公匣钥匙,我带来了。”顾京棠抬手,指尖捏着那枚芯片,“放人。”
银面佛歪头:“谁?”
“我。”
少年先一步开口,嗓音散漫,却冷到极点,“公匣若真在我身上,杀我,血咒解,你放她走。”
顾京棠猛地侧眸,第一次音量抬高:“沈砚礼!”
他却笑,指腹在她腕内轻刮,像在安抚炸毛的猫:“顾二小姐,你教我的——先证明,再杀人。”
银面佛鼓掌,声音回荡:“情深义重,感人。”
她白袍一甩,露出腰间锁链,链端拴着一个人——
桂妈。
老人嘴里塞布,眼角青紫,看见顾京棠,疯狂摇头,泪如雨下。
银面佛勾手,锁链“哗啦”收紧:“二小姐,选一个——”
“左手芯片,右手他的命,同时交过来,我放桂妈,解血咒。”
“否则——”
她按下遥控,钟楼底部弹出倒计时装置:
【00:29:59】
二十九分钟,母匣底部填装C4,足以把整座火车站掀上天。
沈砚礼低笑,指尖转出一把蝴蝶刀,刀光像雪:“成交。”
他抬手,刀尖对准自己颈动脉,冲顾京棠抬眉:“芯片给我,我走过去。”
顾京棠却忽然伸手,握住刀背,指尖被锋口割破,血珠滚落,滴在防水布法阵上,瞬间被衔尾龙纹路吸走,龙鳞泛起诡异红光。
“谁说钥匙是芯片?”
她抬眼,眸色温柔到极点,也冷到极点,“钥匙,是我的血。”
话落,她反手拔下头上发簪,银尖对准自己心口,毫不犹豫刺入——
“噗!”
血花溅出,落在母匣黑丝绒上,像一场微型红雨。
银面佛愣住。
沈砚礼瞳孔骤缩,一步上前,却被她抬手制止。
顾京棠脸色惨白,却笑,指尖蘸心口血,在母匣内壁画下最后一笔符纹——
秒针,动了。
11:59 → 12:00
“咔哒”
母匣合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金属嘶鸣,匣盖中央,缓缓浮出一枚钥匙形血晶,剔透如朱砂。
与此同时,顾京棠颈侧三粒痂痕同时崩开,血线喷溅,却在空中凝成细小符纹,反向扑向银面佛!
刀疤女被符纹缠住,发出凄厉惨叫,白袍无风自燃,幽蓝火焰从她七窍喷出,像地狱盛开的曼陀罗。
倒计时停在【00:28:47】
C4指示灯,熄灭。
……
火光照在顾京棠脸上,她胸前的血浸透羊毛衫,颜色深得像夜。
沈砚礼一把抱住她,手捂住她心口,血却从指缝汩汩涌出,烫得他声音发抖:“顾京棠,你敢死,我就敢炸长城!”
她抬手,血指尖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笑得温柔又张扬:“沈砚礼,母匣开了,别浪费……”
话没说完,人已昏厥。
少年抱她起身,眼底血丝炸开,冲林羡吼:“车!医院!”
……
火车站外,雪停了。
母匣被放进密封箱,桂妈搀扶着,泪如雨下。
火场里,银面佛的身影已化成一堆白灰,风一吹,散成漫天碎雪。
沈砚礼抱着顾京棠,一路狂奔,血滴在雪上,像一条蜿蜒的红绳,把两个人的命,死死捆在一起。
远处,钟楼秒针再次转动——
12:00 → 00:00
归零。
“天目”初启,山河同烬,可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