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默宽厚的背影挡住了部分光线,在林晚身上投下一片沉静的阴影。他略显笨拙地在急救箱里翻找着,动作带着一种不常处理这类琐事的生疏感。消毒碘伏、无菌棉签、独立包装的防水创可贴…他一样样拿出来,摆放在光洁的操作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晚僵立在原地,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抽痛,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刚才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那微凉的触感,像一小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转瞬即逝,却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印记。她看着他专注翻找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紧抿的薄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心,却泄露出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专注,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晚内心OS:他…真的在找药?要帮我包扎?为什么?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还是…他听到了我心里喊疼?不,不可能…这太荒谬了。可如果不是…他这样冷漠的人,怎么会…)
心绪乱成一团麻,像被猫抓过的毛线球。震惊、困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悸动,在胸腔里左冲右突。
顾默终于找齐了东西。他转过身,手里拿着碘伏瓶和棉签。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把手伸出来。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受伤的食指伸到他面前。指尖的血珠已经凝住,留下一道细小的殷红划痕。
顾默垂眸,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他的动作很轻,打开碘伏瓶盖,用镊子夹起一根棉签,蘸上棕色的消毒液。动作依旧有些生涩,镊子尖甚至微微抖了一下。
(林晚内心OS:他在紧张?那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顾默?就因为我这点小伤?)
当蘸着冰凉碘伏的棉签轻轻触碰到伤口时,林晚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倒抽一口冷气:“嘶…”
顾默的动作瞬间顿住。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她的脸,似乎在确认她的状况。林晚撞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慌乱。
(林晚内心OS:疼…但好像…也没那么疼了?他的眼神…好奇怪…)
顾默很快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一次,他的动作放得更轻、更缓,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避开最疼的地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修复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消毒液的冰凉感混合着他指尖偶尔不经意触碰带来的微凉,奇异地中和了伤口的灼痛。
林晚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她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在挺直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唇线,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看着他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异常轻柔地处理着她微不足道伤口的手指…
(林晚内心OS:好近…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像干净的雪松和阳光晒过的书页…原来他也有温度?虽然指尖还是凉的…他包扎的样子…好笨拙,又…好温柔?)
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像温热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她冰封的心田。那些屈辱、愤怒、猜疑和不安,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无声的、笨拙的温柔,暂时抚平了。
消毒完毕,顾默撕开创可贴的包装。他选的是最小号的透明防水型。他小心地撕开两边的保护膜,动作依旧带着生疏的谨慎。然后,他一手轻轻捏住林晚的指尖固定,另一只手拿着创可贴,对准伤口,极其专注、极其缓慢地贴了上去。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她的皮肤,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创可贴的边缘被他用指腹轻轻压平,确保贴合。
完成了。
他松开手,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的距离。他看了看自己的“作品”——那个贴得不算特别完美、边缘甚至微微有点翘起的透明创可贴,又抬眼看向林晚。
林晚也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指上那小小的“勋章”。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微凉的触感和那份小心翼翼的专注。伤口被妥帖地保护起来,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她抬起头,迎上顾默的目光。
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四目相对。
厨房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顾默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封千里,也没有了审视的锐利,只剩下一种平静的、近乎专注的…探究?或者,是别的什么更深沉的东西?他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她看着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不带任何预设偏见地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总是拒人千里的脸,此刻在灯光下,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紧抿的唇角似乎软化了一点点?还是她的错觉?
(林晚内心OS:他…在看我?为什么这样看我?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不是真的能听见?听见我现在的慌乱?听见我…心里这奇怪的感觉?)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空气凝固,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还有林晚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顾默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要将她此刻怔忡茫然的神情刻印下来。然后,他什么也没表示——没有点头,没有手势,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她手指上的创可贴。
他极其自然地转过身,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包扎从未发生。他迈开长腿,身影沉稳,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厨房,如同他来时一样,融入了别墅深处更浓重的阴影里。
厨房里,瞬间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指尖上创可贴的存在感异常清晰,仿佛还带着他指腹微凉的温度。她抬起手,看着那小小的透明方块,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微光。
刚才那短暂的交汇,那无声的专注,那笨拙却真实的温柔…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久久不能平息。
(林晚内心OS: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一座会融化的冰山?还是一个…能听见人心的幽灵?)
困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藤蔓一样缠绕得更紧。然而,与之前纯粹的恐惧和不安不同,这一次,藤蔓之中,悄然滋生出一丝无法抑制的、强烈的好奇。
她看着顾默消失的方向,那扇通往三楼书房的门紧闭着,像一道沉默的谜题。
指尖的伤口被妥帖地包裹着,不再疼痛。
但心底某个地方,却因为那个沉默男人的一次意外触碰和无声注视,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有陌生的、带着暖意的风,悄然灌了进来。
屋檐下,冰冷的寂静依旧。但在那无声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轨迹。而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后,那个能听见一切的男人,他是否也听到了,这悄然滋生的、带着困惑与悸动的心音?
林晚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名为顾默的深渊,第一次,对她散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