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和林娇带来的喧嚣与屈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污泥,虽被强行驱散,留下的浑浊却久久无法沉淀。别墅恢复了它惯有的、令人窒息的寂静,但这寂静此刻却像一层紧绷的膜,裹着林晚,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把自己关在二楼那个空旷的房间里,背抵着冰冷的房门,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王美凤那些恶毒露骨的揣测,如同跗骨之蛆,在耳边一遍遍回响,每一次都让她感到一阵反胃般的恶心。而顾默最后那个无声的驱逐手势,和他消失在书房阴影里的背影,则交织成一种更加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感激他解围的片刻轻松?是对他可能听到那些污言秽语的难堪?还是对他那深不可测、如同冰山般沉默的畏惧?
(林晚内心OS:好脏…她们怎么敢那样说…顾默他…会怎么想我?会觉得我来自那样不堪的家庭,我也一样不堪吗?他刚才…是在帮我?还是仅仅觉得她们吵闹,玷污了他的地盘?)
时间在自我厌弃和混乱的猜测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暗,暮色四合,给冰冷的别墅更添几分沉郁。佣人轻轻敲门询问晚餐,林晚毫无胃口,隔着门哑声回绝了。胃里空荡荡的,心口却堵得发慌。
(林晚内心OS:不能这样…林晚,振作点!为了爸爸,你也得撑下去。不能让人看笑话,尤其是…他。)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像个怨妇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目光扫过房间,落在那个依旧杵在梳妆台上的丑陋青铜花瓶上,烦躁感更甚。
(林晚内心OS:看见它就烦!不行,得找点事转移注意力…)
她想起楼下那个巨大的开放式厨房。或许…可以给自己弄点简单的吃的?至少,切切水果,做点事情,能让脑子停止胡思乱想。
打定主意,她换了身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楼。别墅里依旧安静,只有角落里几盏感应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厨房区域很大,设备顶级,纤尘不染,同样冰冷得缺乏烟火气。她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食材丰富新鲜,琳琅满目。
她挑了几个鲜艳的苹果和一个橙子,拿到宽敞的中岛操作台上。找到一把看起来锋利异常的厨师刀,刀柄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不太擅长下厨,但切水果应该没问题。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洗着苹果。水流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拿起苹果,开始小心翼翼地削皮。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继母刻薄的脸,顾默冰冷的眼神,还有那个“读心”的可怕猜测,轮番上阵。
(林晚内心OS:顾默…他到底能不能听见?如果听见了…他听见我骂他冰块脸,听见我吐槽花瓶丑,听见我想吃拿破仑…是不是也听见了王美凤那些污秽不堪的话?他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看不起我?觉得我卑贱?)
心绪纷乱,手下就失了准头。锋利的刀刃在光滑的苹果皮上猛地一滑——
“嘶啦!”
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从左手食指传来!
“啊!”林晚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
殷红的血珠迅速从指尖的伤口涌出,在白瓷水槽的映衬下,刺目惊心。伤口不深,但火辣辣地疼。
(林晚内心OS:嘶——好痛!笨死了!切个水果都能伤到手!真是倒霉透顶!血…流得还挺快…)
她慌忙把受伤的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洗。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伤口,带来短暂的麻痹感,但疼痛依旧清晰。她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眼眶发热。这点小伤算什么呢?比这更痛的屈辱她都受了。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强撑的坚强瞬间有了裂痕。
(林晚内心OS:好疼…真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这地方…真冷,连受伤都只能一个人偷偷处理…)
她关掉水龙头,想找纸巾按住伤口止血。一转身,却猛地僵在原地。
厨房入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顾默。
他就站在那里,穿着深色的家居服,身影几乎融在厨房入口的阴影里,悄无声息。他手里没有平板,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她捂着手指、微微颤抖的左手上。
林晚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他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了多少?他听见她刚才内心的痛呼和自怨自艾了吗?
巨大的窘迫和难堪瞬间席卷了她。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继母闹剧之后。她强压下疼痛带来的生理性泪水,迅速把手藏到身后,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事:“我…没事。不小心划了一下,小伤。”
(林晚内心OS:别过来!别看!求你了…让我一个人待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藏手的动作欲盖弥彰,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更是出卖了她。
顾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她藏到身后的手和她强装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林晚清晰地看到他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收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平板打字。
他动了。
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将林晚完全笼罩。
林晚下意识地想后退,后背却抵住了冰凉的操作台边缘,退无可退。
顾默的目光紧紧锁住她藏在身后的手,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他没有强行去拉,但那眼神的力度,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林晚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在他的注视下,所有的伪装都显得如此脆弱可笑。她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在那无声的压力下败下阵来,极其缓慢地,将受伤的手从背后拿了出来。
白皙的食指上,那道不算深却仍在渗血的伤口,在明亮的厨房灯光下,无所遁形。
顾默的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停留了几秒。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林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下颌的线条似乎绷紧了些许。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林晚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伸出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极其自然地、却又不容抗拒地,轻轻握住了她受伤的手腕。
力道很轻,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
林晚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指尖传来的疼痛似乎都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麻痹了。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顾默没有看她。他垂着眸,视线专注地落在她指尖的伤口上。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审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物。
接着,他拉着她,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却不是离开,而是走向厨房另一侧——那里有一个嵌在墙内的、看起来像是小型医疗急救箱的柜子。
他松开她的手腕(那微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抬手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整齐地摆放着各种急救用品。他动作略显生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在一堆药品和纱布中翻找着。
(林晚内心OS:他…在干什么?找药?他…要帮我处理伤口?)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比刚才被他握住手腕还要强烈百倍。那个永远沉默、永远疏离、如同冰山般的顾默,此刻正皱着眉头,在急救箱里笨拙地翻找着碘伏和创可贴?
林晚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阵阵抽痛,以及手腕上残留的微凉触感。刚才强撑的坚强彻底土崩瓦解,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一种陌生的、让她心头发颤的悸动,悄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