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京棠左手被制,右手却闪电般自袖口抽出一根银针,针尖精准压住鳞片中心。
“吱——”极细一声尖叫,鳞片重新瘫平,蓝紫幽光瞬间熄灭,变成一块锈迹斑斑的废铁。
沈砚礼挑眉:“顾家的针,果然连鬼都怕。”
顾京棠抽回手,指腹在鳞片上轻抚,眉心却越蹙越紧。
“这不是金属,是‘鎏金魅魔纹’的残片,唐代银匣的夹层鳞片。”她抬眼,“你从哪弄来?”
少年耸肩:“沈家密室,和周昉的画锁在一起。”
顾京棠眸色骤深——那只在迪拜暗拍出现过的银匣,竟早在沈家。
“银匣现在在哪?”
“不见了。”沈砚礼声音淡得像在说天气,“我爷爷昨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银匣送走,连我都没资格看。”
顾京棠指尖微紧,银针“叮”一声断成两截。
“沈砚礼,”她慢慢起身,俯看他,声音温吞却字字清晰,“我们都被盯上了。”
少年低笑,齿尖雪白:“那就麻烦顾二小姐,护我周全。”
他伸手,指腹擦过她耳后创可贴,像无意,又像蓄意,把那点血色抹到自己指尖,放到唇边,轻轻舔去。
“味道不错,”他眸色暗得吓人,“比雪夜檀香,还烈。”
顾京棠垂眸,收拾断针,声音轻得像琴尾余音——
“沈砚礼,心魔已经出来了。”
“你最好,别真的爱上我。”
琴室灰尘浮动,阳光斜射成一道冷金色的柱,断针躺在柱里,像一柄被岁月折断的剑。
沈砚礼仍蹲着,舌尖抵着上颚,品到一点极淡的血腥——她的血,混着雪夜檀香,竟带出微甜的杏仁尾韵。
他忽然明白,所谓“心魔”不是比喻,而是真实存在的饥饿:想把她圈在怀里,一寸寸嗅遍,再决定先咬哪里。
顾京棠却先一步退后,脚尖挑起地上的碎玻璃,哗啦一声,鳞片被掩进废墟。
“一小时到了。”她垂眸看表,声音温润得像给古琴调弦,“沈同学,定金已收,尾款记得送到顾家。”
沈砚礼起身,拍掉掌心灰,笑里带刀:“顾二小姐,银匣残片在你手里,万一我爷爷问起来——”
“残片?”顾京棠抬眼,眸色澄澈,“我只看见一块废铁,或许被老鼠叼走了。”
少年“啧”了一声,刚欲开口,窗外忽传“砰”的闷响——像有人把沙袋从四楼扔下。
紧接着,警报声撕破校园寂静,扩音器里传来保安变调的吼:“实验楼楼顶可疑人员!所有学生立刻回教室!”
顾京棠眉心微蹙,快步走到高窗前往外看——
楼顶天台边缘,一道黑影背对阳光,手里拎着什么,随风晃荡。
她瞳孔骤缩:是琴匣。
明式古琴的琴匣,桐木髹朱漆,本该锁在琴室柜中,此刻却被人悬在护栏外,只要松手,就会坠入中庭。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交易。”沈砚礼站到她身后,声音低而兴奋,像猎豹嗅到血。
顾京棠没应声,反手扣住窗框,脚尖一点,整个人借力翻上窗台——
“喂!”沈砚礼一把捞空,只抓住她一缕发尾,指尖留香。
少女身形瘦削,却灵敏得像山雀,踩着外墙窄沿,三两步跃到排水管,双手一缠,借力翻上楼顶。
整个过程不足十秒,冷风把她的羊毛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白旗,却写着“勿近”。
沈砚礼低骂一句,跟着攀上,动作粗暴却效率极高。
……
天台风大,雪后初晴,瓦片结着薄冰,踩上去“咔嚓”作响。
拎琴匣的人戴黑色滑雪面罩,见顾京棠上来,手腕一抖,琴匣直坠——
“接着!”面罩声音失真,却分明是年轻女孩。
顾京棠扑出去,指尖擦过琴匣边缘,却只抓住一根断弦,弦丝割进指腹,血珠成串。
琴匣砸在中庭石阶,发出沉闷的“咚”,桐木面板瞬间裂成两半,低音弦崩断,像老人最后的叹息。
顾京棠落地,屈膝缓冲,掌心撑地,冰碴扎进皮肤,血与雪混在一起,竟冒出丝丝白雾。
面罩人转身欲跑,却被一只黑色运动鞋当胸踹中——沈砚礼到了。
少年力道狠辣,面罩人连退三步,后背撞上天台水箱,发出“咣”的巨响。
“谁派你来的?”沈砚礼掐住对方下颌,指节泛白。
面罩人却笑,声音通过变声器,像铁片刮玻璃:“顾家二小姐,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话音未落,他指间亮起寒芒——一枚薄如柳叶的刀片,直划沈砚礼颈动脉。
“叮!”
银针先到,穿透刀片,钉进水泥墙,尾羽颤成残影。
顾京棠站在三步外,指尖拈第二根针,声音温吞:“再动,下一针就是你的风池。”
面罩人僵住。
沈砚礼侧眸,看见她右手滴血,却稳得像在拨一根琴弦。
“谁让你来?”顾京棠重复,声音轻,却压得风声都低。
面罩人忽地抬手,自揭面罩——
是张年轻女人的脸,左颊一道长长刀疤,从眉骨裂到嘴角,像被人生生劈开。
“银面佛。”顾京棠低声念出三个字,脸色第一次微变。
刀疤女笑,齿尖森白:“二小姐,魅魔的血,味道好吗?”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向顾京棠——
血珠在空中竟凝成细小冰晶,反射七彩,像微型棱镜。
顾京棠闪身,仍有几粒沾到颈侧,皮肤瞬间灼出红痕,像被硫酸蚀穿。
沈砚礼抬脚踹翻刀疤女,反手扯开校服外套,裹住顾京棠头颈,把人拉到身后。
“闭眼,别呼吸。”
少年声音低而稳,竟带着安抚。
刀疤女趁机翻滚到天台边缘,纵身一跃——
却不是坠楼,而是抛出钩索,“咔哒”扣住楼下空调外机,身影一晃,消失。
……
风停,楼顶只剩断裂的钩索在护栏外晃荡,像一条被斩头的蛇。
沈砚礼松开顾京棠,低头检查她颈侧——
三粒红痕,呈品字形,已肿起透明水泡,像微型眼球。
“什么东西?”少年眉心紧蹙。
“魅魔血咒。”顾京棠声音哑,却平静,“以血为引,三日之内,我会被‘标记’,她能找到我,无论在哪。”
“解法?”
“无解。”她抬眼,眸色却亮得惊人,“除非——先杀了她。”
沈砚礼盯她几秒,忽然笑了,齿尖雪白:“顾京棠,你果然不是圣母。”
少年掏出手机,拨号:“林羡,给我查‘银面佛’,三天内我要她所有落脚点。”
挂断,他俯身,指尖轻触她颈侧水泡,声音低而狠:“你承我的心魔,我替你杀人,公平。”
顾京棠却摇头,把断琴弦缠上他手腕,声音温吞却清晰:“沈砚礼,我要活的。”
“嗯?”
“我要知道她背后是谁,更要知道——”
她抬眼,看向远处青城山,雪后初霁,山巅云涛翻涌,像一条蛰伏的龙。
“银匣,为什么在我顾家祠堂供了十七年,却从沈家密室出世。”
沈砚礼眸色微暗,良久,低笑:“那就活捉。”
他伸手,掌心向上:“合作愉快,顾二小姐。”
顾京棠把染血的手放入他掌中,十指交扣,血与温度混在一起,再分不清是谁的。
“合作愉快,沈同学。”
……
下楼时,顾京棠回头,最后看一眼碎裂的琴匣。
风掠过,断弦轻颤,发出“嗡——”的一声,像古战场退兵的号角,又像某种序幕,被正式拉开。
她忽地轻声开口,声音散在风里——
“沈砚礼,你听说过吗?
魅魔一旦见血,
就再也收不住刀。”
少年走在她身侧,指尖转着那根断弦,笑得肆意:
“巧了,我长这么大,
最擅长的——
就是给刀递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