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家里安静了几天。
但这种安静，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高乐乐和萧默心里的弦依旧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放松。家里每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那晚女人哭声的寒意，挥之不去。
他们试着恢复正常生活。高乐乐强迫自己坐在画板前，但画笔下的线条总是失控，勾勒出的轮廓阴郁而扭曲。萧默对着文档，半天打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那些他赖以成名的逻辑推理，在无法解释的现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新换的门锁和窗户报警器像一个个沉默的哨兵，但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感。那包朱砂被高乐乐放在了枕头底下，与其说是辟邪，不如说是一种心理安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气不错。高乐乐把攒了几天的衣服洗了，拿到阳台晾晒。阳光照在湿漉漉的衣服上，蒸腾起洗衣液的清香，暂时驱散了一点屋里的沉闷。
她仔细地把衣服一件件挂好，用夹子固定。有几件她的贴身内 衣，她也像往常一样晾在了靠里的位置。
第二天早上，高乐乐去阳台收衣服。大部分衣服都已经干了，散发着阳光的味道。她一件件收下来，叠好。
收到最后，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好像……少了一件。
她记得很清楚，昨天她晾了一件米白色的蕾丝内 衣，带点小小的刺绣花边，是她很喜欢的一件。现在，晾衣绳上空空荡荡，那个位置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衣夹。
她以为自己记错了，又在已经收下来的那堆衣服里翻找了一遍。没有。
“萧默！”她朝着屋里喊。
萧默正在厨房准备早餐，闻声走过来。“怎么了？”
“我晾在阳台的一件内 衣不见了。”高乐乐指着晾衣绳，眉头紧皱。
萧默愣了一下，走到阳台，看了看那根空荡荡的绳子，又探头朝楼下看了看。“是不是没夹稳，被风吹掉了？”
“不可能。”高乐乐语气肯定，“我用的那种很紧的塑料夹子，而且昨天根本没刮大风。”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记得很清楚，晾的时候特意夹得很牢。”
那种熟悉的、对细节的精准记忆又回来了，但这次带来的不是佐证，而是更深的寒意。
萧默也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被风吹掉，应该会掉在楼下邻居的阳台或者地上。他趴着阳台边缘往下看，楼下几层的阳台都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被鸟叼走了？”他提出另一个可能性，但自己都觉得牵强。什么鸟会专门叼走一件内 衣？
高乐乐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根空了的晾衣绳，脸色慢慢变了。她想起之前那种模糊的被窥视感，想起镜子上那个“星”字，想起夜里女人的哭声……现在，又加上了一件不翼而飞的贴身衣物。
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方向。
“萧默，”她声音发颤，抓住萧默的胳膊，“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
萧默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鬼……要我的内衣干什么？”高乐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惊恐，“这像是……这像是人干的！”
一个躲在暗处，偷窥他们，甚至能偷偷潜入他们家里，拿走她贴身衣物的人！这个想法，比鬼魂更让她感到恶心和恐惧。
萧默的心也沉了下去。他之前也倾向于灵异事件，因为很多现象无法用常理解释。但高乐乐的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思维里的某个盲区。
对啊！如果真是林晚星的鬼魂，她纠缠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复仇？申冤？似乎都说得通。但偷走一件女性内 衣？这行为太具体，太有指向性，充满了某种下流的、属于活人的欲望。
“变态……”高乐乐咬着嘴唇，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个变态在盯着我们！”
这个认知让她瞬间如坠冰窟。被一个看不见的、可能拥有他们家门钥匙的变态盯上，比面对一个虚无缥缈的鬼魂，更让人脊背发凉。
萧默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立刻检查了阳台的门窗。报警器完好无损，窗户也从里面锁得好好的。他又冲到门口，检查新换的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
“他是怎么进来的？”萧默喃喃自语，一股怒火夹杂着无力感涌上心头。如果对方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一次，就能进来第二次，第三次！
“是那个苏成峰吗？”高乐乐立刻想到了那个眼神闪烁的物业工程人员，“他管着钥匙！他最有嫌疑！”
萧默也觉得苏成峰很可疑。他那过分热情又带着推诿的态度，都让他显得很不正常。
“我去物业找他！”萧默转身就要出门。
“等等！”高乐乐拉住他，“我们没有证据！你去问他，他肯定不会承认，反而会打草惊蛇！”
萧默停下脚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高乐乐说得对。现在去质问，除了让对方更加警惕，没有任何好处。
“那我们怎么办？”萧默看着高乐乐，第一次感到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写悬疑小说时，他总能跳出局外，冷静分析。但当自己成为故事里的人物，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高乐乐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恶心和恐惧。她的眼神里重新燃起那种小心翼翼的坚决。
“我们自己查。”她说，“既然他偷了第一次，就可能偷第二次。我们设个套。”
她看了看阳台，“下次，我晾一件更……更显眼的。我们在家里，在阳台，装上更多的摄像头，对着每一个可能的角度。我就不信抓不到他！”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冒险。相当于用她自己做饵，去钓那个藏在暗处的窥视者。
萧默立刻反对：“太危险了！万一他不仅仅是偷东西呢？”
“那我们更要抓住他！”高乐乐执拗地说，“难道要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过下去吗？睡觉都不敢闭眼？”
萧默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知道她下定了决心。他了解高乐乐，平时看起来软乎乎的，但一旦触及到她想要保护的“巢穴”，她会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好。但是，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表面上一切如常，暗地里却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萧默又买了几个更隐蔽的微型摄像头，一个装在正对阳台门的客厅角落，一个藏在阳台绿植的枝叶间，还有一个，视角对准了玄关入口。他把手机监控APP设置了移动侦测报警，只要有动静，手机立刻会响。
高乐乐则找出一件颜色鲜艳、款式也比较特别的红色蕾丝内 衣，准备作为“鱼饵”。
第三天，天气再次放晴。高乐乐像往常一样，把洗好的衣服晾出去。那件红色内 衣，被她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整个下午，两人都待在家里，哪儿也没去。萧默的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常亮，显示着监控画面。高乐乐坐在画板前，却根本无心画画，耳朵竖着，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异响。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阳台上的衣服在微风和阳光下轻轻晃动，那抹红色格外刺眼。
一直到傍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衣服快干了，萧默手机上的监控画面依旧平静。
“也许……他今天不来了？”高乐乐有些泄气。
“再等等。”萧默盯着屏幕，眼睛有些发涩。
就在太阳即将落山，天色开始转暗的时候。
萧默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是移动侦测报警！
两人同时一个激灵，扑到手机前。
屏幕上，显示的是玄关那个摄像头的画面！
画面里，玄关空无一人。但是，他们清晰地看到，入户门的门把手，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拧动了！
